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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十四章 前路

    云秦、唐藏和大莽的所有修行者都知道,云秦最为强大的修行之地是青鸾学院,同样,云秦、唐藏和大莽的所有修行者也都知道,大莽最为强大的修行之地是炼狱山。

    然而林夕对许笙说的三年观虾自悟的事情是真的。

    大莽和云秦的一些书卷中对于李苦的记载也是真的。

    即便炼狱山是大莽所有修行者公认的最强大之地,即便炼狱山中有许多强大魔师,但在大莽几乎所有修行者的心中,大莽尘世间最为强大的修行者,是出自千魔窟道边的李苦。

    …...

    大莽的一座山前,有一片连营。

    营帐之中,一名身材魁梧,面皮微紫,额上有一条狰狞伤疤的大将如同铁塔一般坐在将椅上,亲手密封着一卷文书。

    他在中军营帐之中,却是没有看到,营帐外的土道上,有一名身穿旧布袍,脚踏草鞋,面目普通到了极点,甚至显得有些木讷的清瘦中年男子,正缓缓的走向这一大片连营的正门。

    他梳着最简单的道髻,面色平静,但每一步都走得很执着。

    “李苦大师!”

    “是李苦大师!”

    “快去通知公瑾将军!”

    连营周围,有厚厚的土墙,有钉着钢刺的拒马木,有无数持戈守卫的大莽军人,这名面目普通,甚至有些木讷的清瘦中年男子双手空空如也,慢慢走来,然而看清他衣貌的一瞬间,这名中年男子便成了这些军士眼中的神魔,军纪军风以及平时征战练就的铁血冷静似乎全然失去了作用,一声声惊骇至极的失神惊呼在连营之中炸响。

    许多持戈守卫的军士都甚至不由自主,第一时间的惊恐躬身行礼,浑身微颤。

    把守营门的军士都自动惊恐的分开。

    中军营帐之中的大将刚刚亲手封完一封密令,却都陡然听到远处传来的惊呼声,他隐约听到了在云秦代表着执着和强大的那个名字,原本森冷如刀锋,甚至有些激动的面色,陡然变得异常苍白。

    营门前的军士惶恐的自动分开,不知道这名大莽修行者心目中最强大的人物为何要陡然出现在大莽帝城外御林军一部的营帐外。

    然而军中有人知道了这名修行者的来意,有人想要试着,能不能杀死这名传说中的存在。

    “放箭!”

    一声凄厉的命令声在营中响起。

    无数枝羽箭在这一刻脱离了紧绷着的弓弦,倏然撕裂了长空,射向了走向营门的李苦。

    密密麻麻的箭矢遮天蔽曰,其中更是有军中强者激发的箭矢,在空中发出凄厉刺耳至极的嘶鸣。

    即便有许多军士惶恐退却,但这些箭矢激射而出的瞬间,这已然是变成了一名修行者对敌一支军队。

    这个世上,已经有无数修行者被大军湮灭的先例。

    这些先例也一再证明,这个世上,人力终究有穷尽,修行者往往会最终倒下。

    然而今曰,李苦却是依旧执着的前行。

    面对这些铺天盖地,在天空之中如同一条黑色巨墙压下来的箭雨,他只是依旧朝着营门走去,连双手都没有微抬。

    箭矢落下,营中上下一片寂静,所有人的瞳孔都惊恐的缩小,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李苦身周的地面上,无数箭矢就像杂草从立着,但是所有他面前,真正有可能射到他身上的箭矢,却是都密集的悬浮在他身外的空中。

    这些箭矢,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束缚着,一动不动,飘在他的身外,形成了半个箭球。

    “放箭!”

    凄厉的命令声再起,又有箭矢落下。

    然而真正射到李苦身前的箭矢,都被一股沛然莫御的力量擒在空中,无法寸进,也无法掉落。

    “放箭!”

    凄厉的命令声不停的响起,然而射出的箭矢越来越为稀少。

    因为随着李苦的前行,他身前地上的箭矢也脱离了泥土,悬浮了起来,汇聚到他身前的箭球之中。

    悬浮在他身前的箭球越来越为稠密,越来越为完整....就如同一颗比他大出几倍的星辰。

    这种宛如神迹的强大,让那些先前不惜一切放箭的军中箭手,也渐渐惶恐的拉不开弓弦。

    李苦不是普通的修行者,他的无数事迹,已经让他成了强大的代名词,让他的气势从一开始,就压倒了这整支大军。

    李苦走过了营门。

    他身前的箭球无声的落地,散开,然而有两支完好的箭矢却是从他身前飞射了出去,如同两条流星,分别射入军中两名将领的咽喉,然后在那两名将领的咽喉破开大洞,从后穿出。

    两名将领落地,变成两具死尸。

    这两名将领,一名便是刚刚不停凄厉发生,喝令放箭的,而另外一名,却是手持长刀,游走督令放箭的。

    有惊人的轰鸣声响起。

    依旧有人试图阻止李苦向前走,试图阻止他杀人。

    一匹匹浑身披满黑色鳞甲的战马狂奔而出,马上的骑士也都身穿着厚重的玄色重甲,手持着钢盾和巨斧。

    李苦伸出了手。

    就如当年他伸手等着道边溪水中的虾跳入手中一般。

    然后,冲在最前的三匹重骑上的强者,他们颈部的盔甲间,便响起了尖锐的摩擦和折断声。

    一圈极薄的血圈随着嗤嗤的喷洒声从盔甲缝隙之中喷洒而出,三颗沉重的头颅毫无道理般的脱离了这三名强者的身体,飞到李苦的面前,然后坠落在他的脚下。

    李苦从这三个头颅上走过。

    那一列钢铁洪流般的重骑在一阵猛烈的冲撞声中停顿,无人敢再冲上前来。

    李苦平静自然的一路往前,所有挡在他面前的营帐纷纷倒开,中开,然后被无形的大风吹散。

    他的两旁,身后,跪伏着许多震撼难言的大莽军士。

    他们从未想到,一名修行者竟然能够强到如此程度,他们从未想到,这名道边枣树下悟道的呆笨千魔窟弃徒,竟然真的如传说中那么…如神!

    身材魁梧,额上有狰狞伤疤的大将也已经走出了中军大帐。

    他已经穿上了一件如魔神般的重铠。

    黑色森冷的身躯上,缠绕着血液般流淌的红光符文,背上一对如无数匕首连接成的黑色魔翼张开,闪耀出无数的冷光。

    一股磅礴至极的气息,在他的身外流转,形成了一圈圈黑色的风浪。

    他身后的中军大帐,在猎猎作响之中也终于承受不住这股力量,轰然倒塌。

    看着一路走来,走到自己面前的李苦,这名如神魔般的大将,却是看了看天空,发出了一声叹息。

    他又垂下了头,看着走来的李苦,有些不甘心的道:“我此刻营中,有两百具夜枭重甲,还有十五具夜魔铠…你故意用这样强大的手段,魂力损耗甚剧,若是这些重甲和修行者,真和你厮磨,你走到我面前时,未必是我的对手。”

    “公瑾战王…你说的是废话。”李苦停了下来,木讷的摇了摇头,道:“自然正是因为他们不敢,所以我才会这么做。”

    “我阻止不了你们,但你们如何能阻止得了天下。”魔神般大将看着李苦,静默道:“皇上英明一世,到老却是做出这样的昏招…若是皇位都能随意指定一人继承,这世上还有谁会对皇位真正的敬畏,大莽绝对不得安宁。”

    “只是人和人之间的事情,有什么不可能的事?这世间,唯一让人真正敬畏的,不是力量么,难道会是别的什么东西?”李苦有些奇怪的看着这名大将。对方想配合一些人反叛的理由和想法让他根本难以理解,而他也根本懒得去理解,他只是要将某人交待他的事情做完。

    于是有些难以理解的说了这一句之后,李苦伸出了手,他到了这名大将的身前。

    这名大将发出了一声大喝,手中一柄暗红色的巨刀艰难的切开了似乎已经成了实质的空气,朝着李苦斩下。

    李苦的手却是伸了出来,拍在了这柄巨刀的刀锋上。

    然后无穷无尽的光芒就从李苦的体内射了出来,带着难以想象的气息,汇聚在了他的手上。

    大将停顿在空气之中。

    巨刀出现了裂纹,带着惊人双翼的魔神般铠甲上出现了裂纹。

    随后,巨刀裂了开来,铠甲裂了开来,内里的这名大将也裂了开来,如一座雕像轰然碎裂,倒塌,变成了一地的碎块。

    ……

    ……

    就在李苦完成他要完成的事,转身离开这片军营之时,云秦某处,一名云秦将领,却是回到了自己的宅院之中。

    这名双鬓刚染白霜的面容坚毅的将领洗净了双手,亲手做了肉糜羹汤,服侍自己白发苍苍的母亲用完餐,然后打来了一盆温水,跪在老母面前,为老母沐足。

    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帮老母捏着脚,洗着脚,就如他儿时体弱,他母亲时常帮他洗脚按摩时一样。

    白发苍苍的老母却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她的手落在面前儿子的头发上,和声道:“这次是要去哪里?”

    将领道:“西边。”

    白发苍苍的老母知道将领此刻心中的想法,拍了拍他的背,道:“不用多牵挂什么…人终有生老病死,有你这样的儿子,这已经是我前世修来的福气。”

    ……

    “张平?你怎么会来这里?”

    身穿官服的秦惜月刚刚从一间库房走出,却是一呆,看到一名同样身穿工司官服的少年正在一匹马旁看着自己友好的微笑着。秦惜月微微一怔,顿时有些惊喜的叫出了声,快步迎了上去。

    “正好押送一批百炼钢到这里,想着你正巧在这边工司,便过来找你。”

    同样身穿工司官服的张平有些微涩的对着秦惜月解释道。

    “东边的战事吃紧,从这百炼钢的用量就看得出来。”秦惜月看着这名因林夕而结识的天工系学生,问道:“你要在这便停留几天?”

    “明天便走。”张平凝重道:“我在来时的路上,听到有消息说,林夕升迁,要被调往龙蛇边军,而且…”

    说到此处,张平有些欲言又止。

    秦惜月有些微嘲,俏脸微寒,道:“而且有传言,是因为许家和我的事,所以才将他调去,对吧?他调去龙蛇边军是真的,许家到底有没有暗中使力,我却是不知道,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不是赞赏他的功绩才调他过去的。”

    张平沉默片刻,担忧道:“可惜我帮不上忙,现在龙蛇边军那里,太过危险,而且有些人又别有用意。”

    “我对他有信心。”

    秦惜月却是摇了摇头,道:“他这个人很有意思...有些时候太过惫懒,就如之前,所有人都看低他,他也无所谓,而且那些荣光以及我们看重的一切东西他也并不看重,我就觉得他要是觉得应付不来,哪怕被人指着脊骨骂胆小、逃兵之流,他也不会硬着头皮去,也肯定死不要好的索姓辞官不去。”

    “所以只有他愿意去,他才会去…没有人能以别的什么东西逼他。”秦惜月看了一眼东方极远处,道:“而且学院也不会看着我们送死,所以我就觉得无论他的对手是谁…他都不会输。”

    张平呆呆的看着秦惜月,他没有想到秦惜月对林夕竟然如此了解,旋即他觉得如此并不礼貌,马上收回了目光,低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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