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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8 章

    八尾传奇之铜镜记 作者:E伯爵

    第 18 章

    朱红抿嘴一笑,道:“小狐儿,其实你可知你最招人疼的地方是什么?”

    五德面皮也厚,涎着脸道:“在下处处都招人疼,不知姐姐说的是什么?”

    朱红啐了他一口,正色道:“我知你虽来报恩,却实在未对三郎起那感激的心思,不过为了修道精进而已,没料到三郎生性质朴纯良,竟是个难得的好人。他把你这小狐儿当挚友,你岂会敷衍了事?你说是报恩,实则难拒人间温情,这在我等兽类中着实可贵。要我说来,懂得这一点,你的修为较其他同宗精进也不是异事。”

    朱红这番褒奖,让五德都有些猝不及防,仿佛平白得了个彩头,即便面皮再厚,也不由得暗暗发烧。

    朱红见他窘了,也不多说,将茶杯放下,一面提他黑子死棋,一面拿起一枚黑子在棋盘上放落,催促道:“你这啰嗦的小子,快快出招,难道要我等到天黑不成?”

    五德突然对他笑笑:“姐姐也如此急性儿啊……好吧,就如此了。”

    他拿了枚白子落下,竟顷刻间解开己方之围,杀出一条生路。

    朱红呆了一呆,大笑道:“好你个小狐儿,竟真不要和局了!”

    五德一拱手道:“承让、承让,多谢姐姐不下狠手杀我。今晚这一局,我倒还请姐姐莫要客气,务必尽全力。”

    朱红舒了口,嫣然一笑:“那是自然。”

    子时刚过,太阴如钩。

    一条舫船停靠在运河岸边,前边的竹帘垂下,后面两间舱房都关了门,静悄悄地没有声息。此地离着码头有一里多路,恰好邻近一片富家巨贾的废园,最是安静,河边的野草沙沙而动,周遭只听得秋虫啾啾与蝙蝠拍翅的声响。

    两个船夫正搭了条棉毯,睡得香甜,忽然有靛蓝的裙裾和绿色的绣鞋来在他们身边,然后一只玉手轻轻在鼻端一扫,那船夫的鼾声就更大了。施法之人见有了效用,忍不住轻轻一笑,月光下只露出张珠圆玉润的绝美面孔——原来竟是朱夫人。

    她向身后的仆妇耳语了几句,那妇人便扛了船夫去丢在岸上。

    朱夫人推开一扇舱门,只见两个卧榻之上,三郎与五德睡得正香。她缓步上前,若方才一般先迷了二人,然后来到三郎跟前,解开他衣衫,露出胸口佩戴之铜镜。

    这铜镜感她妖气,陡然泛出金光,然后背面八卦转动,镜面上竟然显现出一个漩涡。朱夫人连忙后退,却觉得浑身乏力,心口脑门无一不痛,仿佛内脏都要叫这镜子吸了去。她咬牙想逃走,足下却迈不动半步。

    不多时,那漩涡便越来越大,朱夫人也气息奄奄地仿佛要昏死过去,就在她倒下的时候,身上却突然绽出一簇红光,也被吸入漩涡中,船尾处同时有人凄厉地惨叫起来!

    只见这时睡在旁边胡五德猛地跳起来,喜道:“得了!”

    而站在三郎旁边的朱夫人已经变回来九尾狐仙朱红娘子的模样,素颜红裙,明艳不可方物。

    二人身法如电,立时穿过舱房来到船尾,只见一个人蜷缩在舵旁,翻转哀号。五德冷笑道:“如何?纵使你藏得奸巧,今日也须露出本相了!”

    他踏上一步,抓住那人的头发拖了过来,竟是书童玄珠。

    此刻这少年原本尚存稚气的脸已经扭曲变形,条条红丝布满面皮,看着甚是怕人。他眼看着五德,双目中似要喷出火来,却又手脚无力,抵抗不了。

    五德笑道:“这狐火的滋味如何?只怕奇经八脉都烤着吧?”

    玄珠颤声道:“你这畜牲……如何……晓得是我?”

    五德道:“这有何难?朱红娘子那日与我们在光明寺中相遇,她自是要擒那两只鼠精,后来却告我说鼠精道行尽失,当时我们都在正殿,何人能做手脚?唯有你在禅房中‘酣睡’,作法者不是你,是谁?后来到了岳州,引着三郎去算命的不也是你么?你的道行不浅,还看不出算命先生弄鬼?绿柳告诉我她乃是发觉算命先生的法界被吸出一个圆洞,才趁势附上三郎,不是你在旁边作法,又是哪个?”

    朱红也道:“你等离开岳州后,我又去那客栈打探。你说你睡在通铺,那间屋子正对着三郎的客房。五德离开之时恰巧子时已过,不是你催动邪术令铜镜吸取绿柳的阴气,我怎么会招架不住?”

    “还有……”五德又道,“庆忌掳走三郎那一日,我自然不受他们的迷魂法术,为何三郎着了道,你却清醒?你身负法力,自然不怕迷魂术,告我知晓是让我去出头,却不想后来再装做被迷的时候,已经迟了;杭州偎翠楼着火,何人隔空发力将我推入火中?站在窗口还没爬下长梯的不就是你?布火使者与我无冤无仇,怎么会平白无故要取我性命?他化作老丐在门口行乞,是哪个与他碰头?”

    这一番说辞下来,玄珠脸上的红线更如青筋一般条条鼓起,他咬了牙,恨恨道:“不想你这畜牲如此奸猾,竟然半点声色也不露!骗得我好苦!”

    五德冷笑两声,道:“彼此彼此,互相骗骗正好相当,我在明你在暗,算起来你倒是占了便宜呢!若不是我拜托朱红姐姐露些妖气,扮作一寻常狐精惹你上钩,你岂不一直要骗我到汴梁?”

    朱红道:“你用这铜镜做法,吸我妖力,却不想我将狐火偷藏在其中,这火种顺着你的法术反噬到自己身上,正是报应!我且实话对你说了,你要老实回了我们的话便罢,若不从命,当心这火烧起来,将你焚成灰烬!”

    五德厉声问道:“说!你究竟是何人?三郎带着这铜镜消息是不是你走漏的?你究竟是自己做恶还是受人驱使?”

    只见玄珠脸上不断抽动,那红线越来越多,他身子抖得如筛糠一般,嘴边都滴下了鲜血。五德连声的逼问并未让他开口,却猛地一挣,打脱五德的手,如发狂般地大笑起来。

    五德与朱红对望一眼,心中都觉得诡异,不由得暗暗戒备。

    只见玄珠缓缓地站直了身体,阴森森地笑道:“我是哪个?你两只狐狸怕是从没有见识过!那铜镜我好不容易才开了洞,可以吸取道法为我所用,却偏偏需要循序渐进,只能先尝尝鼠精、女鬼一类的小菜,否则你二人早已经被打回到原型,给我下酒了。如今你们既然要挡我的路,须得让你们知道我的真本事!哼哼……这一具少儿躯体,舍去也罢,小小狐火又能奈我何?”

    说罢,只见他伸展了双手,赤红色的火苗先自指尖冒出,继而燃遍全身,顷刻之间就成了个火人。火光之中的形体渐渐变化,而成形之时,火焰全部熄灭,只见月光下,竟然出现一个妇人。

    五德目瞪口呆,差点失口叫出来——“张夫人”!

    眼前那玄珠化成的人,竟然是张大成扶正的妾室柳氏,张隧的继母。

    只见柳氏似笑非笑地看着五德与朱红,身着平常妇人服色,没有半点妖邪之相。她森然道:“胡相公,你在益州见过奴家的,怎么今日重逢,也不打声招呼呢?”

    五德回过神来,问道:“你究竟是什么鬼怪?为何假托了柳氏名头在张家为祸?”

    柳氏笑道:“我怎是为祸,他家儿子能有今日,也全是我出力的。”

    五德又问道:“莫非三郎之前的离魂症,也是你害的?”

    柳氏得意地说道:“你这畜牲倒是聪明,这么快就想到了。不错,他那病症原本是我施法造成的,不过细数起来,若没了我,也就没了他张家的这根独苗。”

    她见五德不信,又笑道:“你这畜牲只知道报你的恩,如何明白我要的。当年魏伯阳炼丹,丹成而喂一白犬,犬即死,于是除却一人外,其余弟子都不敢服他所炼之药。后他自服后死去,弟子出山寻棺木收敛,回来才发现他将另外的丹药纳于那服药的弟子及白犬口中,共同仙去了。”

    朱红道:“此乃葛洪《神仙传》(注1)中所记,与你作祟何干?”

    柳氏道:“此书惑人不浅!世人皆以为那白犬也吃了丹药成仙,却不知道畜牲成仙须先修成人形。那丹药不过让白犬有了神志,得了长生而已,余下修行还有得费上许多功夫。”

    五德惊道:“莫非你就是那服了丹药的白犬?”

    柳氏笑道:“我就说你这畜牲聪明。我本身正是当年的白犬,因此才知那面铜镜使用之法。我要借它修炼,彻底成仙,却需要它配戴于一个神煞命局为天乙贵人(注2)的男子身上,好消弭其做法时所惹来的阴煞。”

    “所以你找到了张家?”

    “正是,张家独子本该大富大贵,可惜在取得状元功名前多有些小灾。我寄生张家,先将克他的生母与大娘都除去了,然后选了好时辰将他魂魄赶出体外,这样才能注入我的精魂,在他赶考路上多收妖精。谁料到你这狐狸偏要巴巴地跑来报什么恩,将我一番心血化为乌有!而后三郎上路,我托身于书童玄珠,意在随时作法,你与这贱人还不罢休,屡次坏我好事,真是罪无可恕!”

    柳氏一面说着,一面愤恨,只见那双唇逐渐拉伸,竟伸出四枚寸许长的獠牙!

    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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