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5节
过界 作者:木笙
第25节
原本死气沉沉的沿路小河，此刻却变得热闹起来。河里全是白色的影子，他们挤在一起，往村子里面的方向飘去。秦飞看着他们，他们有时也会将阴森森的目光落在秦飞身上，但并没有做出攻击的举动。
那些白影子身上带着微弱的光，飘浮在河面上，延伸向远方，看起来仿佛是一条白色的纱巾。秦飞就沿着这条纱巾，一步一步地朝着村子深处走去。
杨一乐跑出杨家村后，前面能够看到湛蓝的天空，但再回头看，杨家村上空的却是一片诡异的漆黑，而且那片漆黑似乎在吞噬着什么，不断地向着周边扩散。杨一乐就算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但也知道这肯定不会是什么好的现象。他没敢停留，拔腿朝着任家设营地的方向跑去。
杨一乐从来没跑得那么快过，等抵达任家的营地，差点喘不过气来。
“快……快离开这里！”杨一乐不等自己缓过气来，就抓着一个迎上来的任家人说道。
“杨家村上空是怎么回事？”见到杨一乐，顾文清快步走到他面前。
今早他盯着的戚家有了动静，顾文清便带着顾家族人，从a市一路跟着戚家人来到了这里，见到任少泽后，便听说秦飞他们进杨家村。之后没多久，地动山摇，杨家村就发生了那样的异象。
“我不知道！”杨一乐道，“但秦飞说杨家村要消失了，必须马上撤离这里。”
“他们人呢？”顾文清问道。
“还在里面。”
“你怎么没带他们出来？”顾文清皱起了眉头。
“耿博文也在里面，岂是想走便走的？”任少泽带着一身的冷肃走了过来，“不过，我们似乎也不是想走便能走的情况。”
顾文清顺着任少泽的目光看去，在距离他们三四百米的山丘上，是戚盛带着的戚家族人。
“戚盛那老头一脚都踏进棺材了，野心却一点没收敛，以前他就看不过什么四大家族的并称，想要那首席的位置。而现在，他从耿博文那里得了好处，还是不满足，想着趁这机会把我们都除掉呢！”任少泽低低的声音中带上了阴恻恻的味道。
耿家继承人耿博文的芯子早换了，耿家失去了继承人，第二顺位人也在前几天被炼成了阴尸，剩下能有威胁的耿家家主又年事已高，不足为惧。戚盛若是能在这里，让任家家主和任家的精英死在这里，那么任家也就完了。至于顾家，顾寅现在对上了耿博文，生死难料，顾文清第二顺位继承人也是戚盛下手的目标。失去顾寅和顾文清，顾家也就跟没落差不多了。
任、顾两家联手，戚家不会是对手，现在的问题在于，任少泽和顾文清虽然都带了族人，却是没有做全面开战的准备，而戚家是早有部署，准备充分，即便任顾两家再强大，这样的情况对上戚家的胜算并不大。而且无论是任少泽还是顾文清，都没有想要族人死在这里的意思，而看戚盛，他怕是为了自己的野心，就算要死上一些族人也无所谓。
“我想，戚盛没那么容易得逞。”顾文清推推自己鼻梁上的眼镜，镜面闪过一道冷光。
“哦？怎么说？”任少泽侧头看顾文清。
“我来的时候，跟耿家的家主见了一面。”顾文清道，“顺便提了一下耿博文的魂魄可能被换了的事，还有——你在那医院废楼找到的戚家符咒，我给了那位家主。”
“你这是给那位耿家家主埋下了怀疑的种子。”任少泽瞥了一眼顾文清。
“不错，我不需要她相信我，我只需要她产生怀疑。”
耿家的家主能支撑着耿家那么多年，屹立不倒，有手腕的同时，她自然不会是个蠢的。而且她跟耿博文相处的时间，比任何人都长，只要怀疑产生，找到能够确信的证据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看那边！”任巧巧出声喊道，“那是耿家的人。”
“来得比想象的快。”顾文清顺着任巧巧指着的方向看去，却意外地看着耿家那位家主也跟着一起来了，“她这架势看上去不像单单确认了耿文浩的事情，难道耿博文的事情她已经……”
顾文清有些意外，他的预计只是想耿家怀疑戚家对耿文浩动手了，能够派人来给戚盛添些麻烦。耿博文的事情他虽然也隐晦地提了，但他不觉得那位耿家家主能够那么快确认耿博文被换了魂魄这种荒唐事，因为单单是感情上那一关都不好过。
“或许我们当初开始怀疑耿博文的时候，就该找这老太婆谈谈。”看着远处戚家和耿家对上后，任少泽勾起唇角。
“什么意思？”顾文清问。
“你忘记耿家的绝学是什么了吗？”
“御鬼术……”顾文清懂了，人不知道的事情，他们可以问鬼。而且那耿家家主还是耿博文的血亲，有些东西别人问不出来，她却是可以的。
第93章 杨家鬼村07
耿家的突如其来，并不在戚盛的预料之中。他准备充分，他自信即便不能干掉任少泽和顾文清，也能够叫任顾两家收到重创。但是，有耿家的参战，那胜负可能就要颠覆了。
“耿家主来此，有何贵干？”戚盛朝着耿家人所在方向走出一步，遥遥地喊话问道。
对耿文秋会这样兴师动众地带着耿家几乎所有的核心族人，出现在这里的目的，戚盛有猜测，但不确定。这段时间他们动作有点大，他想过耿博文的身份被耿文秋察觉的可能，可能够那么快反应过来是他没想过的，比较耿博文在耿家已经隐藏了二十多年都没被发现。他这问话，是在试探耿文秋出现在这里的立场，以及她为什么会来这里。
然而，回答戚盛的却是来自耿家的毫无犹豫地攻击。
戚家被打得措手不及，比起任顾两家精简的人数，耿家在人数跟实力上都跟戚家相去不远。而耿家一动手，任家和顾家马上抓着空档趁机落井下石，任少泽和顾文清可都不是老实善良的人。
“这算打群架吧？还挺有趣的。”任少泽看着远处的混战，眯着眼，把视线落在混战圈外的戚盛身上。
“戚盛在往外撤。”顾文清道。
“那个……我们不跑路的话，是不是去帮帮顾寅他们？我刚才从村子出来的时候感觉不太对啊！”杨一乐跑过来插话道。
“顾寅那边不是我们能够插手的级别，至于逃跑——我们怎么扔下耿家的老太太自己不顾，管自己逃跑呢？尊老爱幼，你师父没教过你吗？”任少泽把杨一乐推到一边，朝着任巧巧伸出手，“把你的猎枪给我。”
“要做什么？”任巧巧把自己肩上背着的猎枪递给任少泽，顺口问道。
任少泽架起猎枪，瞄准了戚盛，“帮耿老太太留下戚老狐狸。”
枪响，远处刚从混战中脱身的戚盛身体一抽，倒了在地上。
“你！你……你杀了他！”杨一乐叫道。
“没死，这枪里的子弹是打鬼的！”任巧巧从任少泽那里接过猎枪，随后对任少泽翻了个白眼。
刚说完尊老爱幼，扭头就拿枪狙击了一个跟那位耿老太太的年纪差不多大的老头。虽然那是敌人没错……
随着时间的过去，戚家的人已经完全落在了下风，但这场混战还未来得及彻底结束，地面带着轰隆的响声，剧烈地震动起来，让所有人瞬间处于了自顾不暇的状态。
这次的地震跟之前杨一乐跑出杨家村前的那场相比，要剧烈得多了，用地动山摇来形容也不过分。任少泽和顾文清稳住身形的第一时间，齐齐扭头看向杨家村的方向。
杨家村上空的黑暗，仿佛打翻的墨汁般，迅速蔓延开来，一副要吞噬万物的架势。
“杨家村上空的那片黑暗到底是什么东西？”顾文清盯着杨家村的上空，喃喃问道。
“那是界限开始崩坏的征兆，看来东西还是让尚童得手了。”
回答的声音是在身后响起的，顾文清循声转身，却见一个穿着白衬衣的年轻男子，他一手遮在额前，望着杨家村的方向，一手放在一把收拢的，伞尖朝下的伞柄上，就像拄着拐杖那般。那把伞看起来很特别，伞柄很长，而且是墨黑的，收拢的伞面黑白相交，还给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但是，重点不是那伞，而是这人。
顾文清肯定自己没在任少泽带的那些人里见过这人，也不是自己带来的族人，至于耿家和戚家的人，那处混战位置离他们这边有些距离，不可能跑到这里来，除非因为那阵地动让他滚过来。但这显然不可能，并不是因为发生的几率小，而是因为这人身上干干净净的，根本不像是在地上滚过的。
所以说——这个陌生青年就是那么凭空地出现在了他身后。
“你是谁？”顾文清警惕地看着他。
然而那青年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目光依旧落在远处的杨家村，“我是谁不重要，只是你们再不离开这里，被卷进界限的崩塌区，一个不好，就会永远地从这个世上消失了。”
说完，那青年也不等顾文清再开口，撑开伞，顾文清终于看清了黑白交织的伞面，那是白色的伞面和墨色的文字。那特别的伞面在他眼前晃过之后，这人就如同被迷雾吞噬一般，身影消失在了原地。
顾文清一愣，随即扭头，跟不远处的任少泽对上了视线。显然，任少泽也看到了那个陌生青年。
任少泽看出顾文清眼中询问的意思后，朝着他靠近了两步，“我猜……他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守界人了。”
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他们这群人中间，然后以那种方式消失，还能一眼看出杨家村那状况是阴阳界限崩塌造成的，任少泽能想到的就只有守界人。不，或者该说他希望出现的是守界人。守界人是负责维持阴阳两界平衡，拥有修复界限的能力，这种情况有他在，那界限的崩塌总有修复的希望，否则……后果绝对不是任何一个活人所希望看到的。
至于跟耿博文合作的戚盛，他根本不知道耿博文那壳子里装着的魂魄来历，也不知道那人真实目的是要破坏阴阳界限。
两人说话间，在离先前混战区不远的地方，再低凭空出现了一个男子。那男子体型健壮，穿着一身战袍，衣服古代将士的模样。他往顾文清他们所在的地方看了一眼，随后也跟那个撑伞的青年那般，消失不见了。
顾文清：“……那又是什么人？”
任少泽斜眼看他，“你当我谁都能猜出个来历么？让我猜，你还不如让杨一乐算一卦，杨家人可是占卜问卦的专家。”
被地动震得倒在地上的杨一乐闻言，从口袋里掏出几枚铜钱，念叨了几句，扔在地上。
“那人是一千多年前的一名将军。”杨一乐扬声道。
任少泽：“……”
顾文清：“……”
任巧巧：“一千多年前？这样僵尸都能修成旱魃了？那只难道是旱魃？”
“任巧巧，僵尸旱魃等我们离开这里后你再跟杨一乐好好讨论吧。”任少泽往前走了几步，朝着从混战区退回来的族人打了个撤退的手势，指示他们往一个方向撤离。
顾文清也招呼了自家族人，最后看了一眼杨家村的方向，才跟着任少泽他们一起离开。他担心顾寅，但是他留下来也帮不上忙，而且他带出来的族人，他有责任把他们都带回去。他们没有去开车子，尽管车子跑得比较快，但在这种地震中开车，翻车的几率太高了。
杨家村，祠堂前的空地，秦飞最终回到了这里。
尚童站在祠堂门前的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空地上，被符阵困住的顾寅，手中拿着一块看起来像玉玦一样的青色配饰。
“我是进不得那放置冥锁阴扣的地方……不，应该是除了被杨家人的你，谁也进不去那个地方，不过杨家村对我来说就没有这种限制。所以我设好了符阵，在这里等你出来。而被杨家先祖的魂魄带去拿冥锁阴扣的你，根本没想到我能在见到他们的瞬间控制他们吧？”尚童看着被困的顾寅，愉悦道，“以前的我不是你的对手，不过现在不一样了。感觉如何？这用杨家先祖魂魄祭炼的符阵，比十八年前那万鬼同哭阵要厉害得多了吧？”
“魔魂……”顾寅直直地盯着尚童，吐出两个字。
“你知道的也不少。”尚童说完，视线转向走到祠堂前空地秦飞，“你来得比我想象的要快，不过这也没关系。你可以趁着我破冥锁阴扣的时候，试试能不能像十八年前一样，把这你执着了十世的男人，再次从我的符阵里，完好地把他带出去。”
青色的玉玦在尚童手心浮起，然后是黑色的烟雾，一丝一缕地缠上那玉玦，缓慢地融入那青涩的玉玦中。
“秦飞，离开这里。”顾寅没有回头看秦飞，盯着尚童手心的冥锁阴扣，用平静的声音对秦飞说道。
“你知道我不会走的。”秦飞靠近困住顾寅的符阵，符阵边缘和秦飞身上泛起的金色光晕，剧烈排斥，发出叫人极为难受的声音，“而且……我们未必没有胜算。”
听到秦飞的话，尚童扭头向他看来，“哦？你觉得你们会赢？”
秦飞没有回答，他听到自己耳边有声音响起。
“退开！”那清冷的话音落下，秦飞便迅速退开，跟符阵拉开距离。
尚童还未来得及露出惊疑的神奇，便看到一身战袍的男人从白色的雾气从走了出来，手中聚起灰色的阴气，凝成一把青铜长戟。那男人舞动手中的长戟，狠狠地横击在符阵上空。符阵的力量跟长戟相撞，未几，碎裂崩坏。
“廖战？！”尚童看着手持长戟的男人，眼中的惊疑怎么也掩饰不去。
第94章 杨家鬼村08
尚童会惊讶是当然的，一千多年前，在跟元清他们遇上之前，廖战家破人亡就是因他而起的。而在那之后，他被封印，打进无间虚境，便是廖战那个青梅竹马，相府次子的手笔。但是，尚童记得在他被打入无间虚境的时候，廖战也被卷了进去。
无间虚境，那是进去就再难出来的地方，而且随着时间的流逝，消耗尽力量，便会永远地消失。尚童能够把魔魂分裂成两半从无间虚境逃出来，那是运气的同时，还因为他的魔魂拥有庞大的力量，可是——廖战又是怎么出来的？
正想着，廖战的长戟已经刺到了尚童的面前。尚童侧身躲开，但他身后的祠堂却被那长戟带出来的力量，瞬间震碎了一半。
这不是普通人的力量……
尚童眯起双眼，视线落在神情冷峻的廖战身上。
“冥主？”当年不过是一个力量稍强的将魂，不仅从无间虚境出来了，如今还成了冥主，他一直试图让张铎达成的存在……
廖战一击不中，反手又将长戟横击出去。尚童急速后退，抬手将浮在空中，被黑色烟雾缠绕的冥锁阴扣往自己这边带过来。
在这一进一退间，尚童视线翻转，于是他看到了站在远处，撑着伞的青年。
“守界人……陆渊……”
在看到陆渊的瞬间，尚童顿时明白了廖战为什么能从无间虚境出来——是陆渊带！也只能是陆渊！
廖战和尚童战在一起，尚童魔魂还不完整，又要护着手中的冥锁阴扣，对上廖战的步步杀机，他却依旧没有露出败迹，但同样不能击退廖战。
从符阵中脱困的顾寅，在示意秦飞退远后，接住廖战凝出的一柄墨色长剑，也加入了战局。二对一，尚童终于落了下风。
陆渊绕过战圈，走到了秦飞身边。
“势道如何？”陆渊开口问道。
秦飞眼中的金色隐去，微微摇头，“还看不到。”
“你也一样么……”陆渊的视线转到浮在尚童身边，又尚童控制的冥锁阴扣上，“既然当年杨泰占卜后，决定了将冥锁阴扣出世的时间推后到十年后的今天，那么转机便必然会在今天出现。我猜那转机——大概是在界限被打破之后……”
秦飞皱眉：“界限被打破后，那样我们的胜率只会更低。”
阴阳界限一破，不仅仅意味着阴阳失衡，更预示着尚童的魔魂会再次完整，到时他的力量只会更强。尽管在界限打破后，廖战的力量会失去阳世规则限制，但对上力量完全觉醒的尚童，依旧无法增加多少胜率。
“置之死地而后生……”陆渊转眸看向远处，在天地交界的地方，开始如同漩涡般旋转了起来，“现在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被黑色雾气缠绕的冥锁阴扣上，终于出现了裂痕。起初是一两道，紧接着三道四道，整一个青色玉玦，在眨眼间遍布裂纹，随后碎裂成粉末，纷纷扬扬地落在了地上。
地动山摇，山河破碎，天地间混沌成一片，杨家村就如同海市蜃楼般，如同粉糜般消散在原地。立足之地，成了一片平坦焦黑的地面。在灰雾弥漫中，秦飞看到远处一道漆黑的石门缓缓开启，门后是一条流动的河，河面上黑影和白影交缠在一起，发出尖锐凄厉的叫声。
秦飞微微睁大双眼——
那河便是阴河，而河的那边，便是阴间，隔着阴河，有一大片黑色的雾气快速地朝着门这边飘来，那是尚童的另一半魔魂。
在看到尚童的另一半魔魂的瞬间，秦飞和陆渊两人眼中顿时染上了鎏金。
“时机来了……”陆渊握着伞柄，让伞面打了转，回头跟秦飞对视了一眼后，便朝着门那边走去。
陆渊的身影在焦黑的土地上一隐一现，眨眼间便到了那半开的石门前。随即，伞一收，伞尖朝下，被他插在门前的地面上。
“廖战！”陆渊喝道。
陆渊的喝声落下，廖战毫不迟疑地退出战圈，朝着陆渊那边跑去。尚童察觉不对，想要拦住廖战，却被顾寅错身一剑，击退了数步。而就在这眨眼的功夫，廖战已经跑至陆渊跟前，然后与他擦身而过，跑进半开的门内，长戟横击，拦住了已经越过阴河的那团黑雾——尚童的另一半魔魂。
这时，尚童也明白了陆渊的用意，他那是想要趁着他分为两半的魔魂还未合二为一前，力量难以达到最强的时候，分别解决。
尚童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他想要摆脱顾寅，往石门那边去，却反而被顾寅占了上风，不止限制了他的意图，还让他受到了不小的创伤。
而站在石门前守着的陆渊，低喃着古老的咒文，他手中倒插在地面上的伞发出阵阵鸣动，伞面上的墨字，如同有生命般从上面爬了下来，爬上那在缓缓开启中的石门。墨字在石门上横行竖爬，在找到各自在石门上的位置后，便不再动弹。当最后一个墨色的字找到了属于它的位置后，原本在开启中的石门，在轰隆一声巨响中，停止了开启的移动。
石门是阴世的门，阳世的门早在冥锁阴扣粉碎后便已经开启，等到阴世的门也完全开启之际，便是阴阳界限彻底崩塌的时候。届时，阴世的厉鬼冤魂会涌出，肆虐整个阳世，从此阴世阳世便彻底消弭，那便成了尚童的天下。待到那种失控的情况出现时，廖战和顾寅想要干掉尚童，就是难于登天之事了。所以——必须在阴世的石门彻底开启前，拿下尚童。
陆渊让石门停下了开启，但这只是暂时的，只能用来争取时间，最终还是需要廖战和顾寅分别拿下尚童那两半的魔魂才行。廖战和顾寅都清楚这点，在陆渊停下石门的瞬间，两人手上的招式便开始追求极端。
尚童躲过泛着银光的墨色剑锋，扫了一眼门内在廖战手下情况不妙的另一半魔魂，转而对顾寅道：“廖战是冥主，在门那边是如鱼得水，可你呢？你一直用从阴河里带出的力量真的好么？你现在可是个活人。”
顾寅没有搭话，手下剑势更急。
“我跟廖战他们是宿怨，但跟你可算不上。你何必为他们拼命到这种地步？”尚童继续道。
“可你对我来说——是不死不休的仇敌！”顾寅冷笑。上一世对他削肉剔骨，这一世又差点用万鬼同哭阵取了他魂魄，即便这一切他都能不放在心上，但这些事却给秦飞带去了伤害，那便是不可原谅了。或许在知道耿博文就是那尚童之前，顾寅只是因为他胆敢对自己动手不爽，但知道之后，尚童便只能是仇敌了。
“是吗？”尚童勾唇，朝着秦飞那边看去，“那么，在仇敌面前，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顾寅顺着尚童的目光看去，便见到不远处，秦飞的背后凝出一个人影，那是张铎。就在那么一分神的瞬间，尚童差点就越过了顾寅，虽然最终被顾寅险险地挡下，他却无法再专心地应对尚童了。尽管秦飞朝他摇了摇头，示意无碍，但他却控制不住地频频朝秦飞那边看。
“张铎。”秦飞转身看向张铎，一双幽寂的黑瞳，让张铎眼中染上一丝迷茫，“你不该留在此间。”
顾寅只看到秦飞转身，似乎对着那张铎说了些什么，然后没多久，他看到那边张铎化成了一道白光，消失在了原地。顾寅微微一怔，那道光是张铎被超度了？
“不愧是十世圣僧……”尚童咬牙道。
最终，尚童的另一半魔魂被廖战拿下，由陆渊封印。而尚童最终也没能坚持多久，便倒在了顾寅的剑下。
就在尚童体内的魔魂被陆渊封印完毕后，石门上的墨字骤然消失，阴世之门洞开。
“不好！快走！”陆渊推了顾寅一把，然后提着自己的伞，朝着万千厉鬼涌出的方向奔逃。
最初是陆渊跑在最前面，之后顾寅拉着秦飞越过了陆渊。跑开一段距离后，秦飞回头看去，见到陆渊站在那万千厉鬼之中，被廖战护着，那些厉鬼没敢靠近，避开那两人，朝着他跟顾寅的方向涌来。
跑不掉的……
秦飞跟陆渊遥遥地对视了一眼，随后看到被封印两半魔魂从陆渊手中挣脱。秦飞瞳孔一缩，猛地甩开顾寅的手，在顾寅还未来得及反应前，推了一把顾寅，自己返身朝厉鬼涌来的方向跑去。
顾寅惊怒交加，转身要去捞秦飞，却在这时，大地裂开，泥石涌动，把他往远离秦飞的方向推去。
天地间一片漆黑，到处都是厉鬼的凄叫，偶尔闪过的雷电才给大地带来一丝光亮，可以看到那涌动的厉鬼。
一声钟鸣在这时响起，叫那些凄厉的惨叫寂静了瞬间。顾寅听到一声佛号从远处传来，随后他看到那洞开的石门前，笼罩在金色光晕中的秦飞。
空谷钟声在天地间回响，从阴世涌出来的厉鬼如同潮水般退回了门的那边。陆渊撑着伞，跟在那群厉鬼的后面，和廖战一起走进门的那边，石门轰鸣着缓缓阖上，随后消失不见。
顾寅从泥沙中爬起来，朝着秦飞那边跑去，在漆黑的天空透出第一缕光亮时，他终于跑到了秦飞面前。然而，就在他伸手触及秦飞的时候，秦飞缓缓地倒在了他的怀中，身体已是毫无生机。
……
半月之后，陆渊引着秦飞的魂魄，来到顾寅在s市的别墅前。
“还不进去？”陆渊见秦飞停下脚步，开口说道。
“顾寅……他很生气吧……”秦飞低声道。
“你也会怕？”陆渊侧头看他，“当时冲回去的时候怎么没想到？”
“……我不能让尚童留在这个世上，我要确确实实地看到他从这个世上消失。”
“痴念，执念。”
“或许吧。”
“不过顾寅也不遑多让。要不是我保证把你找回来，说不定他就是第二个尚童，终生致力于打破阴阳界限。我好不容易修复的，可不想再来一次了。”陆渊调侃完了，顿了顿，继续道，“进去吧，他在等你。”
陆渊转身离开，秦飞穿过顾寅别墅的铁门，进了别墅，在顾寅的房间找到了自己的身体。
顾寅守在他床边，在他的魂魄穿门而入后便死死地盯着他。秦飞踌躇了一会，顶着顾寅那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的目光，回到了自己的身体。
秦飞再睁开眼，便被顾寅狠狠地抱进了怀里。秦飞抬手，环住顾寅的脖子，在他耳边低声说道：“我回来了。”
第95章 尾声
尽管顾寅将秦飞的身体照顾得很好，每天按时打营养液，也帮着活动身体，但秦飞早年落下的病根，体质本就不佳，长时间的魂魄离体，还是留下了不小的影响。魂魄归体后最初的一星期，秦飞甚至没法靠自己下床走动。留在顾寅的别墅，被顾寅照顾了一个多月，秦飞才算是恢复过来。
秦飞在杨家鬼村时的擅自行动，让顾寅很生气，但是看秦飞醒来后那种虚弱的状态，他又没法对他发脾气，只能把这股子火气憋在心底。
顾寅憋着火，秦飞休养的这一个多月时间，他虽然没有冲着秦飞发火，但却很少主动跟秦飞说话。秦飞看着顾寅那副冷战的姿态，只觉得他就像一个闹别扭的小孩，很不厚道觉得有趣又好笑，经常看着顾寅，就憋不住把自己埋在被窝里闷闷地笑。
每次顾寅见秦飞那样，总忍不住黑脸，盘算着等他身体好了便要他好看。只是再大的火气也经不起长时间地憋着，憋着憋着，这火在还没发出来前，便已经熄了。所以，等到秦飞完全康复，顾寅有心找秦飞发火，却最终在他那满是笑意的目光下，连发火的状态都找不着。
——他终究舍不得苛责秦飞。
休养期间，秦飞见到了顾寅这一世的父母。
顾寅的父亲对于自己的长子喜欢同性依旧有些不能接受，尽管他在秦飞面前尽量地摆出友好的表情，虽然结果并不算成功。顾寅的母亲是一位热情开朗的女性，对于顾寅选择的人，她坚定地表示支持。关于她那样无条件支持的原因，秦飞私下问过。她说，十八年前，她差点就失去了顾寅这个长子，若是他能一世安好，她便什么都能接受。
这一世，顾寅有一对好父母。
七月初的时候，秦飞回到了自己的住处，又开始了家和书吧两点一线的普通生活。
书吧里的一切跟秦飞离开前没什么两样，沈薇、杨一乐、宋蒙、周峻……还有谢哲，总在书吧串场的原班人马，一个不少。
谢哲是在a市事件结束一个月后回来的，当时秦飞还在顾寅的别墅休养，谢哲就打了电话给他，说自己当时离职是因为被绑架了，现在回书吧继续上班了，记得给他算工资。
“小老板回来了！”秦飞和顾寅一进书吧，就听到了杨一乐的大呼小叫。
“小老板，你不在的日子里，我……相思成灾……”沈薇夸张地做了个捂胸的动作。
谢哲看到秦飞，方向手中的擦拭干净的玻璃杯，露出一个带着暖意的笑容：“欢迎回来。”
秦飞还为了来得及说些什么，顾寅就上前一步，目光不善地盯着谢哲，“你还回来做什么？”
“等你被秦飞甩掉。”谢哲毫不客气地挑衅道。
“你等不到那一天。”顾寅冷笑。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说的就是眼下这种情况。
不过两人剑拔弓张的状态没能维持多久，杨一乐那边就拿出他新定制来的道袍秀给秦飞看了。
“小老板，这是我的新道袍，怎么样？感觉不错吧？之前那件是我穿着从那阴阳界限崩塌的现场逃离的战袍，所以被我供起来了。最近重新定制了一件，今天刚到货。”杨一乐一边说，一边抖着手中的道袍给秦飞看。
“我说你又不是道士，穿什么道袍嘛！”宋蒙扯着杨一乐的新道袍吐槽道。
“你懂什么？这是战袍！我师父说的！”
宋蒙嗤之以鼻。
听着边上几人围着一件道袍讨论得热火朝天，顾寅也终于放弃了继续跟谢哲对视，被旁边这群人衬着，总感觉自己的行为蠢得可笑。
顾寅走到秦飞身边，扫了一眼杨一乐的道袍，开口道：“杨家祖上确实出过道士。”
听到顾寅的话，杨一乐更得意了。
宋蒙翻了个白眼，“得了，要穿道袍你得先把你那头黄毛染黑了，你个坑蒙拐骗的假道士！”
一群人或聚在一起吵吵闹闹，或因为宋蒙和周峻接的案子鸡飞狗跳，时间转眼便过去了一个月。期间，秦飞的父母回来过一趟。结果是欢欢喜喜地回来看儿子，然后被儿子找了个漂亮媳妇叫顾寅冲击后，恍恍惚惚地回去继续工作。
八月初的时候，顾寅接到陈封那奸商的电话，说有人找到一个古代墓地，想进去看看，但因为年代久远，里面肯定不简单，所以想找个通阴方面的专家帮忙。陈封没有具体说对方是什么人，但听内容顾寅就知道那些人估计就是盗墓的了。对于一些冷僻的诅咒玄术顾寅还算有些兴趣，但对于那些盗墓挖死人东西的，顾寅并没有什么兴趣。
可是不知道对方许诺了陈封什么东西，陈封开始对顾寅展开了死乞白赖的攻击。顾寅原本是没想搭理陈封的，但在一周之后，他却去那个古代墓地。从陈封无意间透露出那墓地的位置，顾寅觉得那有可能是他上辈子没能用上的那座墓。
结果，那些盗墓贼盯上的还真是他的那座墓。所以，那场盗墓之旅，从盗墓小分队跟通阴专业人士聚首开始，在走到墓地后被通阴专业人士强势驱逐结束。
回来后听顾寅讲了那一点也不惊心动魄的盗墓过程，秦飞简直哭笑不得。
……
八月十七日，是沈薇的生日，秦飞暂停了书吧营业，满足小姑娘的愿望，跟大家一起在书吧给她庆生。
蛋糕是秦飞定的，当天早上过去拿。
这天从阴历来讲并不算个好日子，阳历八月十七，阴历是七月十五，是个鬼节，正是鬼门大开的日子。
以秦飞那十世功德修成的命格，魑魅魍魉之辈多是会避着他走，所以本该是见鬼几率最高的日子，秦飞跟顾寅一起走到蛋糕店，路上却愣是没见到一只鬼。到了蛋糕店门口，他们才终于见到了第一只鬼，还是一直认识的鬼。
廖战，万鬼之主。
廖战还是穿着那身战袍，站在蛋糕店门口，直直地看着里面。他那个姿态显然是普通人看得到的，店里的店员小妹会时不时地从柜台那边探头看他一眼。
秦飞跟顾寅对视了一眼，顾寅率先走了过去。
“你在做什么？”顾寅开口问廖战。
廖战：“买蛋糕。”
顾寅：“……”
“那你怎么不进去？”走近廖战的秦飞也听到了他的回答，顺口问道。
廖战沉默了。
秦飞看了他一会儿，陡然明白过来，这穿着一身战袍的万鬼之主是不可能拥有这个时代的钱币的，而买蛋糕——首先需要钱。其实去阳世的人那里，神不知鬼不觉地弄点钱对廖战来说并不是一件难事，但生前做过大将军的廖战，显然不齿于做这种鸡鸣狗盗之事。
“进来吧，我借你钱。”秦飞推开蛋糕店的门，示意廖战进去。
廖战迟疑了一下，跟着秦飞走进了蛋糕店，然后挑了个七寸的草莓蛋糕。
走出蛋糕店，廖战塞给秦飞一根金条，算是还借秦飞的钱。秦飞之前说借廖战钱，不过是照顾对方的自尊心，却不想对方会塞给他一根金条。但秦飞没有推脱，收下了廖战的金条。那蛋糕廖战显然是想自己买的，而不是让别人买。
“蛋糕……你不是自己吃吧？”秦飞看着廖战问道。
廖战一愣，随后垂眸看着自己手中的蛋糕，露出一丝温柔的神情，低声道：“给陆渊的，他喜欢这个。”
看着廖战走远的背影，顾寅开口道：“陆渊早就不记得他了。”
秦飞微微摇头，道：“不，他记得。”
顾寅露出诧异的表情，“但是他把定魂珠给了我……”
秦飞顺着人行道，往书吧方向走去：“世上又不止一颗定魂珠，先代守界人手中就有第二颗。”
顾寅：“所以——陆渊那家伙从来不曾忘记？”
秦飞：“嗯。”
是的，陆渊从来不曾忘记廖战，否则廖战也不可能一直跟着他。两个人能走在一起，从来都是出自双方的意愿，而不是一个人的意愿就能达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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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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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节
原本死气沉沉的沿路小河，此刻却变得热闹起来。河里全是白色的影子，他们挤在一起，往村子里面的方向飘去。秦飞看着他们，他们有时也会将阴森森的目光落在秦飞身上，但并没有做出攻击的举动。
那些白影子身上带着微弱的光，飘浮在河面上，延伸向远方，看起来仿佛是一条白色的纱巾。秦飞就沿着这条纱巾，一步一步地朝着村子深处走去。
杨一乐跑出杨家村后，前面能够看到湛蓝的天空，但再回头看，杨家村上空的却是一片诡异的漆黑，而且那片漆黑似乎在吞噬着什么，不断地向着周边扩散。杨一乐就算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但也知道这肯定不会是什么好的现象。他没敢停留，拔腿朝着任家设营地的方向跑去。
杨一乐从来没跑得那么快过，等抵达任家的营地，差点喘不过气来。
“快……快离开这里！”杨一乐不等自己缓过气来，就抓着一个迎上来的任家人说道。
“杨家村上空是怎么回事？”见到杨一乐，顾文清快步走到他面前。
今早他盯着的戚家有了动静，顾文清便带着顾家族人，从a市一路跟着戚家人来到了这里，见到任少泽后，便听说秦飞他们进杨家村。之后没多久，地动山摇，杨家村就发生了那样的异象。
“我不知道！”杨一乐道，“但秦飞说杨家村要消失了，必须马上撤离这里。”
“他们人呢？”顾文清问道。
“还在里面。”
“你怎么没带他们出来？”顾文清皱起了眉头。
“耿博文也在里面，岂是想走便走的？”任少泽带着一身的冷肃走了过来，“不过，我们似乎也不是想走便能走的情况。”
顾文清顺着任少泽的目光看去，在距离他们三四百米的山丘上，是戚盛带着的戚家族人。
“戚盛那老头一脚都踏进棺材了，野心却一点没收敛，以前他就看不过什么四大家族的并称，想要那首席的位置。而现在，他从耿博文那里得了好处，还是不满足，想着趁这机会把我们都除掉呢！”任少泽低低的声音中带上了阴恻恻的味道。
耿家继承人耿博文的芯子早换了，耿家失去了继承人，第二顺位人也在前几天被炼成了阴尸，剩下能有威胁的耿家家主又年事已高，不足为惧。戚盛若是能在这里，让任家家主和任家的精英死在这里，那么任家也就完了。至于顾家，顾寅现在对上了耿博文，生死难料，顾文清第二顺位继承人也是戚盛下手的目标。失去顾寅和顾文清，顾家也就跟没落差不多了。
任、顾两家联手，戚家不会是对手，现在的问题在于，任少泽和顾文清虽然都带了族人，却是没有做全面开战的准备，而戚家是早有部署，准备充分，即便任顾两家再强大，这样的情况对上戚家的胜算并不大。而且无论是任少泽还是顾文清，都没有想要族人死在这里的意思，而看戚盛，他怕是为了自己的野心，就算要死上一些族人也无所谓。
“我想，戚盛没那么容易得逞。”顾文清推推自己鼻梁上的眼镜，镜面闪过一道冷光。
“哦？怎么说？”任少泽侧头看顾文清。
“我来的时候，跟耿家的家主见了一面。”顾文清道，“顺便提了一下耿博文的魂魄可能被换了的事，还有——你在那医院废楼找到的戚家符咒，我给了那位家主。”
“你这是给那位耿家家主埋下了怀疑的种子。”任少泽瞥了一眼顾文清。
“不错，我不需要她相信我，我只需要她产生怀疑。”
耿家的家主能支撑着耿家那么多年，屹立不倒，有手腕的同时，她自然不会是个蠢的。而且她跟耿博文相处的时间，比任何人都长，只要怀疑产生，找到能够确信的证据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看那边！”任巧巧出声喊道，“那是耿家的人。”
“来得比想象的快。”顾文清顺着任巧巧指着的方向看去，却意外地看着耿家那位家主也跟着一起来了，“她这架势看上去不像单单确认了耿文浩的事情，难道耿博文的事情她已经……”
顾文清有些意外，他的预计只是想耿家怀疑戚家对耿文浩动手了，能够派人来给戚盛添些麻烦。耿博文的事情他虽然也隐晦地提了，但他不觉得那位耿家家主能够那么快确认耿博文被换了魂魄这种荒唐事，因为单单是感情上那一关都不好过。
“或许我们当初开始怀疑耿博文的时候，就该找这老太婆谈谈。”看着远处戚家和耿家对上后，任少泽勾起唇角。
“什么意思？”顾文清问。
“你忘记耿家的绝学是什么了吗？”
“御鬼术……”顾文清懂了，人不知道的事情，他们可以问鬼。而且那耿家家主还是耿博文的血亲，有些东西别人问不出来，她却是可以的。
第93章 杨家鬼村07
耿家的突如其来，并不在戚盛的预料之中。他准备充分，他自信即便不能干掉任少泽和顾文清，也能够叫任顾两家收到重创。但是，有耿家的参战，那胜负可能就要颠覆了。
“耿家主来此，有何贵干？”戚盛朝着耿家人所在方向走出一步，遥遥地喊话问道。
对耿文秋会这样兴师动众地带着耿家几乎所有的核心族人，出现在这里的目的，戚盛有猜测，但不确定。这段时间他们动作有点大，他想过耿博文的身份被耿文秋察觉的可能，可能够那么快反应过来是他没想过的，比较耿博文在耿家已经隐藏了二十多年都没被发现。他这问话，是在试探耿文秋出现在这里的立场，以及她为什么会来这里。
然而，回答戚盛的却是来自耿家的毫无犹豫地攻击。
戚家被打得措手不及，比起任顾两家精简的人数，耿家在人数跟实力上都跟戚家相去不远。而耿家一动手，任家和顾家马上抓着空档趁机落井下石，任少泽和顾文清可都不是老实善良的人。
“这算打群架吧？还挺有趣的。”任少泽看着远处的混战，眯着眼，把视线落在混战圈外的戚盛身上。
“戚盛在往外撤。”顾文清道。
“那个……我们不跑路的话，是不是去帮帮顾寅他们？我刚才从村子出来的时候感觉不太对啊！”杨一乐跑过来插话道。
“顾寅那边不是我们能够插手的级别，至于逃跑——我们怎么扔下耿家的老太太自己不顾，管自己逃跑呢？尊老爱幼，你师父没教过你吗？”任少泽把杨一乐推到一边，朝着任巧巧伸出手，“把你的猎枪给我。”
“要做什么？”任巧巧把自己肩上背着的猎枪递给任少泽，顺口问道。
任少泽架起猎枪，瞄准了戚盛，“帮耿老太太留下戚老狐狸。”
枪响，远处刚从混战中脱身的戚盛身体一抽，倒了在地上。
“你！你……你杀了他！”杨一乐叫道。
“没死，这枪里的子弹是打鬼的！”任巧巧从任少泽那里接过猎枪，随后对任少泽翻了个白眼。
刚说完尊老爱幼，扭头就拿枪狙击了一个跟那位耿老太太的年纪差不多大的老头。虽然那是敌人没错……
随着时间的过去，戚家的人已经完全落在了下风，但这场混战还未来得及彻底结束，地面带着轰隆的响声，剧烈地震动起来，让所有人瞬间处于了自顾不暇的状态。
这次的地震跟之前杨一乐跑出杨家村前的那场相比，要剧烈得多了，用地动山摇来形容也不过分。任少泽和顾文清稳住身形的第一时间，齐齐扭头看向杨家村的方向。
杨家村上空的黑暗，仿佛打翻的墨汁般，迅速蔓延开来，一副要吞噬万物的架势。
“杨家村上空的那片黑暗到底是什么东西？”顾文清盯着杨家村的上空，喃喃问道。
“那是界限开始崩坏的征兆，看来东西还是让尚童得手了。”
回答的声音是在身后响起的，顾文清循声转身，却见一个穿着白衬衣的年轻男子，他一手遮在额前，望着杨家村的方向，一手放在一把收拢的，伞尖朝下的伞柄上，就像拄着拐杖那般。那把伞看起来很特别，伞柄很长，而且是墨黑的，收拢的伞面黑白相交，还给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但是，重点不是那伞，而是这人。
顾文清肯定自己没在任少泽带的那些人里见过这人，也不是自己带来的族人，至于耿家和戚家的人，那处混战位置离他们这边有些距离，不可能跑到这里来，除非因为那阵地动让他滚过来。但这显然不可能，并不是因为发生的几率小，而是因为这人身上干干净净的，根本不像是在地上滚过的。
所以说——这个陌生青年就是那么凭空地出现在了他身后。
“你是谁？”顾文清警惕地看着他。
然而那青年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目光依旧落在远处的杨家村，“我是谁不重要，只是你们再不离开这里，被卷进界限的崩塌区，一个不好，就会永远地从这个世上消失了。”
说完，那青年也不等顾文清再开口，撑开伞，顾文清终于看清了黑白交织的伞面，那是白色的伞面和墨色的文字。那特别的伞面在他眼前晃过之后，这人就如同被迷雾吞噬一般，身影消失在了原地。
顾文清一愣，随即扭头，跟不远处的任少泽对上了视线。显然，任少泽也看到了那个陌生青年。
任少泽看出顾文清眼中询问的意思后，朝着他靠近了两步，“我猜……他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守界人了。”
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他们这群人中间，然后以那种方式消失，还能一眼看出杨家村那状况是阴阳界限崩塌造成的，任少泽能想到的就只有守界人。不，或者该说他希望出现的是守界人。守界人是负责维持阴阳两界平衡，拥有修复界限的能力，这种情况有他在，那界限的崩塌总有修复的希望，否则……后果绝对不是任何一个活人所希望看到的。
至于跟耿博文合作的戚盛，他根本不知道耿博文那壳子里装着的魂魄来历，也不知道那人真实目的是要破坏阴阳界限。
两人说话间，在离先前混战区不远的地方，再低凭空出现了一个男子。那男子体型健壮，穿着一身战袍，衣服古代将士的模样。他往顾文清他们所在的地方看了一眼，随后也跟那个撑伞的青年那般，消失不见了。
顾文清：“……那又是什么人？”
任少泽斜眼看他，“你当我谁都能猜出个来历么？让我猜，你还不如让杨一乐算一卦，杨家人可是占卜问卦的专家。”
被地动震得倒在地上的杨一乐闻言，从口袋里掏出几枚铜钱，念叨了几句，扔在地上。
“那人是一千多年前的一名将军。”杨一乐扬声道。
任少泽：“……”
顾文清：“……”
任巧巧：“一千多年前？这样僵尸都能修成旱魃了？那只难道是旱魃？”
“任巧巧，僵尸旱魃等我们离开这里后你再跟杨一乐好好讨论吧。”任少泽往前走了几步，朝着从混战区退回来的族人打了个撤退的手势，指示他们往一个方向撤离。
顾文清也招呼了自家族人，最后看了一眼杨家村的方向，才跟着任少泽他们一起离开。他担心顾寅，但是他留下来也帮不上忙，而且他带出来的族人，他有责任把他们都带回去。他们没有去开车子，尽管车子跑得比较快，但在这种地震中开车，翻车的几率太高了。
杨家村，祠堂前的空地，秦飞最终回到了这里。
尚童站在祠堂门前的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空地上，被符阵困住的顾寅，手中拿着一块看起来像玉玦一样的青色配饰。
“我是进不得那放置冥锁阴扣的地方……不，应该是除了被杨家人的你，谁也进不去那个地方，不过杨家村对我来说就没有这种限制。所以我设好了符阵，在这里等你出来。而被杨家先祖的魂魄带去拿冥锁阴扣的你，根本没想到我能在见到他们的瞬间控制他们吧？”尚童看着被困的顾寅，愉悦道，“以前的我不是你的对手，不过现在不一样了。感觉如何？这用杨家先祖魂魄祭炼的符阵，比十八年前那万鬼同哭阵要厉害得多了吧？”
“魔魂……”顾寅直直地盯着尚童，吐出两个字。
“你知道的也不少。”尚童说完，视线转向走到祠堂前空地秦飞，“你来得比我想象的要快，不过这也没关系。你可以趁着我破冥锁阴扣的时候，试试能不能像十八年前一样，把这你执着了十世的男人，再次从我的符阵里，完好地把他带出去。”
青色的玉玦在尚童手心浮起，然后是黑色的烟雾，一丝一缕地缠上那玉玦，缓慢地融入那青涩的玉玦中。
“秦飞，离开这里。”顾寅没有回头看秦飞，盯着尚童手心的冥锁阴扣，用平静的声音对秦飞说道。
“你知道我不会走的。”秦飞靠近困住顾寅的符阵，符阵边缘和秦飞身上泛起的金色光晕，剧烈排斥，发出叫人极为难受的声音，“而且……我们未必没有胜算。”
听到秦飞的话，尚童扭头向他看来，“哦？你觉得你们会赢？”
秦飞没有回答，他听到自己耳边有声音响起。
“退开！”那清冷的话音落下，秦飞便迅速退开，跟符阵拉开距离。
尚童还未来得及露出惊疑的神奇，便看到一身战袍的男人从白色的雾气从走了出来，手中聚起灰色的阴气，凝成一把青铜长戟。那男人舞动手中的长戟，狠狠地横击在符阵上空。符阵的力量跟长戟相撞，未几，碎裂崩坏。
“廖战？！”尚童看着手持长戟的男人，眼中的惊疑怎么也掩饰不去。
第94章 杨家鬼村08
尚童会惊讶是当然的，一千多年前，在跟元清他们遇上之前，廖战家破人亡就是因他而起的。而在那之后，他被封印，打进无间虚境，便是廖战那个青梅竹马，相府次子的手笔。但是，尚童记得在他被打入无间虚境的时候，廖战也被卷了进去。
无间虚境，那是进去就再难出来的地方，而且随着时间的流逝，消耗尽力量，便会永远地消失。尚童能够把魔魂分裂成两半从无间虚境逃出来，那是运气的同时，还因为他的魔魂拥有庞大的力量，可是——廖战又是怎么出来的？
正想着，廖战的长戟已经刺到了尚童的面前。尚童侧身躲开，但他身后的祠堂却被那长戟带出来的力量，瞬间震碎了一半。
这不是普通人的力量……
尚童眯起双眼，视线落在神情冷峻的廖战身上。
“冥主？”当年不过是一个力量稍强的将魂，不仅从无间虚境出来了，如今还成了冥主，他一直试图让张铎达成的存在……
廖战一击不中，反手又将长戟横击出去。尚童急速后退，抬手将浮在空中，被黑色烟雾缠绕的冥锁阴扣往自己这边带过来。
在这一进一退间，尚童视线翻转，于是他看到了站在远处，撑着伞的青年。
“守界人……陆渊……”
在看到陆渊的瞬间，尚童顿时明白了廖战为什么能从无间虚境出来——是陆渊带！也只能是陆渊！
廖战和尚童战在一起，尚童魔魂还不完整，又要护着手中的冥锁阴扣，对上廖战的步步杀机，他却依旧没有露出败迹，但同样不能击退廖战。
从符阵中脱困的顾寅，在示意秦飞退远后，接住廖战凝出的一柄墨色长剑，也加入了战局。二对一，尚童终于落了下风。
陆渊绕过战圈，走到了秦飞身边。
“势道如何？”陆渊开口问道。
秦飞眼中的金色隐去，微微摇头，“还看不到。”
“你也一样么……”陆渊的视线转到浮在尚童身边，又尚童控制的冥锁阴扣上，“既然当年杨泰占卜后，决定了将冥锁阴扣出世的时间推后到十年后的今天，那么转机便必然会在今天出现。我猜那转机——大概是在界限被打破之后……”
秦飞皱眉：“界限被打破后，那样我们的胜率只会更低。”
阴阳界限一破，不仅仅意味着阴阳失衡，更预示着尚童的魔魂会再次完整，到时他的力量只会更强。尽管在界限打破后，廖战的力量会失去阳世规则限制，但对上力量完全觉醒的尚童，依旧无法增加多少胜率。
“置之死地而后生……”陆渊转眸看向远处，在天地交界的地方，开始如同漩涡般旋转了起来，“现在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被黑色雾气缠绕的冥锁阴扣上，终于出现了裂痕。起初是一两道，紧接着三道四道，整一个青色玉玦，在眨眼间遍布裂纹，随后碎裂成粉末，纷纷扬扬地落在了地上。
地动山摇，山河破碎，天地间混沌成一片，杨家村就如同海市蜃楼般，如同粉糜般消散在原地。立足之地，成了一片平坦焦黑的地面。在灰雾弥漫中，秦飞看到远处一道漆黑的石门缓缓开启，门后是一条流动的河，河面上黑影和白影交缠在一起，发出尖锐凄厉的叫声。
秦飞微微睁大双眼——
那河便是阴河，而河的那边，便是阴间，隔着阴河，有一大片黑色的雾气快速地朝着门这边飘来，那是尚童的另一半魔魂。
在看到尚童的另一半魔魂的瞬间，秦飞和陆渊两人眼中顿时染上了鎏金。
“时机来了……”陆渊握着伞柄，让伞面打了转，回头跟秦飞对视了一眼后，便朝着门那边走去。
陆渊的身影在焦黑的土地上一隐一现，眨眼间便到了那半开的石门前。随即，伞一收，伞尖朝下，被他插在门前的地面上。
“廖战！”陆渊喝道。
陆渊的喝声落下，廖战毫不迟疑地退出战圈，朝着陆渊那边跑去。尚童察觉不对，想要拦住廖战，却被顾寅错身一剑，击退了数步。而就在这眨眼的功夫，廖战已经跑至陆渊跟前，然后与他擦身而过，跑进半开的门内，长戟横击，拦住了已经越过阴河的那团黑雾——尚童的另一半魔魂。
这时，尚童也明白了陆渊的用意，他那是想要趁着他分为两半的魔魂还未合二为一前，力量难以达到最强的时候，分别解决。
尚童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他想要摆脱顾寅，往石门那边去，却反而被顾寅占了上风，不止限制了他的意图，还让他受到了不小的创伤。
而站在石门前守着的陆渊，低喃着古老的咒文，他手中倒插在地面上的伞发出阵阵鸣动，伞面上的墨字，如同有生命般从上面爬了下来，爬上那在缓缓开启中的石门。墨字在石门上横行竖爬，在找到各自在石门上的位置后，便不再动弹。当最后一个墨色的字找到了属于它的位置后，原本在开启中的石门，在轰隆一声巨响中，停止了开启的移动。
石门是阴世的门，阳世的门早在冥锁阴扣粉碎后便已经开启，等到阴世的门也完全开启之际，便是阴阳界限彻底崩塌的时候。届时，阴世的厉鬼冤魂会涌出，肆虐整个阳世，从此阴世阳世便彻底消弭，那便成了尚童的天下。待到那种失控的情况出现时，廖战和顾寅想要干掉尚童，就是难于登天之事了。所以——必须在阴世的石门彻底开启前，拿下尚童。
陆渊让石门停下了开启，但这只是暂时的，只能用来争取时间，最终还是需要廖战和顾寅分别拿下尚童那两半的魔魂才行。廖战和顾寅都清楚这点，在陆渊停下石门的瞬间，两人手上的招式便开始追求极端。
尚童躲过泛着银光的墨色剑锋，扫了一眼门内在廖战手下情况不妙的另一半魔魂，转而对顾寅道：“廖战是冥主，在门那边是如鱼得水，可你呢？你一直用从阴河里带出的力量真的好么？你现在可是个活人。”
顾寅没有搭话，手下剑势更急。
“我跟廖战他们是宿怨，但跟你可算不上。你何必为他们拼命到这种地步？”尚童继续道。
“可你对我来说——是不死不休的仇敌！”顾寅冷笑。上一世对他削肉剔骨，这一世又差点用万鬼同哭阵取了他魂魄，即便这一切他都能不放在心上，但这些事却给秦飞带去了伤害，那便是不可原谅了。或许在知道耿博文就是那尚童之前，顾寅只是因为他胆敢对自己动手不爽，但知道之后，尚童便只能是仇敌了。
“是吗？”尚童勾唇，朝着秦飞那边看去，“那么，在仇敌面前，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顾寅顺着尚童的目光看去，便见到不远处，秦飞的背后凝出一个人影，那是张铎。就在那么一分神的瞬间，尚童差点就越过了顾寅，虽然最终被顾寅险险地挡下，他却无法再专心地应对尚童了。尽管秦飞朝他摇了摇头，示意无碍，但他却控制不住地频频朝秦飞那边看。
“张铎。”秦飞转身看向张铎，一双幽寂的黑瞳，让张铎眼中染上一丝迷茫，“你不该留在此间。”
顾寅只看到秦飞转身，似乎对着那张铎说了些什么，然后没多久，他看到那边张铎化成了一道白光，消失在了原地。顾寅微微一怔，那道光是张铎被超度了？
“不愧是十世圣僧……”尚童咬牙道。
最终，尚童的另一半魔魂被廖战拿下，由陆渊封印。而尚童最终也没能坚持多久，便倒在了顾寅的剑下。
就在尚童体内的魔魂被陆渊封印完毕后，石门上的墨字骤然消失，阴世之门洞开。
“不好！快走！”陆渊推了顾寅一把，然后提着自己的伞，朝着万千厉鬼涌出的方向奔逃。
最初是陆渊跑在最前面，之后顾寅拉着秦飞越过了陆渊。跑开一段距离后，秦飞回头看去，见到陆渊站在那万千厉鬼之中，被廖战护着，那些厉鬼没敢靠近，避开那两人，朝着他跟顾寅的方向涌来。
跑不掉的……
秦飞跟陆渊遥遥地对视了一眼，随后看到被封印两半魔魂从陆渊手中挣脱。秦飞瞳孔一缩，猛地甩开顾寅的手，在顾寅还未来得及反应前，推了一把顾寅，自己返身朝厉鬼涌来的方向跑去。
顾寅惊怒交加，转身要去捞秦飞，却在这时，大地裂开，泥石涌动，把他往远离秦飞的方向推去。
天地间一片漆黑，到处都是厉鬼的凄叫，偶尔闪过的雷电才给大地带来一丝光亮，可以看到那涌动的厉鬼。
一声钟鸣在这时响起，叫那些凄厉的惨叫寂静了瞬间。顾寅听到一声佛号从远处传来，随后他看到那洞开的石门前，笼罩在金色光晕中的秦飞。
空谷钟声在天地间回响，从阴世涌出来的厉鬼如同潮水般退回了门的那边。陆渊撑着伞，跟在那群厉鬼的后面，和廖战一起走进门的那边，石门轰鸣着缓缓阖上，随后消失不见。
顾寅从泥沙中爬起来，朝着秦飞那边跑去，在漆黑的天空透出第一缕光亮时，他终于跑到了秦飞面前。然而，就在他伸手触及秦飞的时候，秦飞缓缓地倒在了他的怀中，身体已是毫无生机。
……
半月之后，陆渊引着秦飞的魂魄，来到顾寅在s市的别墅前。
“还不进去？”陆渊见秦飞停下脚步，开口说道。
“顾寅……他很生气吧……”秦飞低声道。
“你也会怕？”陆渊侧头看他，“当时冲回去的时候怎么没想到？”
“……我不能让尚童留在这个世上，我要确确实实地看到他从这个世上消失。”
“痴念，执念。”
“或许吧。”
“不过顾寅也不遑多让。要不是我保证把你找回来，说不定他就是第二个尚童，终生致力于打破阴阳界限。我好不容易修复的，可不想再来一次了。”陆渊调侃完了，顿了顿，继续道，“进去吧，他在等你。”
陆渊转身离开，秦飞穿过顾寅别墅的铁门，进了别墅，在顾寅的房间找到了自己的身体。
顾寅守在他床边，在他的魂魄穿门而入后便死死地盯着他。秦飞踌躇了一会，顶着顾寅那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的目光，回到了自己的身体。
秦飞再睁开眼，便被顾寅狠狠地抱进了怀里。秦飞抬手，环住顾寅的脖子，在他耳边低声说道：“我回来了。”
第95章 尾声
尽管顾寅将秦飞的身体照顾得很好，每天按时打营养液，也帮着活动身体，但秦飞早年落下的病根，体质本就不佳，长时间的魂魄离体，还是留下了不小的影响。魂魄归体后最初的一星期，秦飞甚至没法靠自己下床走动。留在顾寅的别墅，被顾寅照顾了一个多月，秦飞才算是恢复过来。
秦飞在杨家鬼村时的擅自行动，让顾寅很生气，但是看秦飞醒来后那种虚弱的状态，他又没法对他发脾气，只能把这股子火气憋在心底。
顾寅憋着火，秦飞休养的这一个多月时间，他虽然没有冲着秦飞发火，但却很少主动跟秦飞说话。秦飞看着顾寅那副冷战的姿态，只觉得他就像一个闹别扭的小孩，很不厚道觉得有趣又好笑，经常看着顾寅，就憋不住把自己埋在被窝里闷闷地笑。
每次顾寅见秦飞那样，总忍不住黑脸，盘算着等他身体好了便要他好看。只是再大的火气也经不起长时间地憋着，憋着憋着，这火在还没发出来前，便已经熄了。所以，等到秦飞完全康复，顾寅有心找秦飞发火，却最终在他那满是笑意的目光下，连发火的状态都找不着。
——他终究舍不得苛责秦飞。
休养期间，秦飞见到了顾寅这一世的父母。
顾寅的父亲对于自己的长子喜欢同性依旧有些不能接受，尽管他在秦飞面前尽量地摆出友好的表情，虽然结果并不算成功。顾寅的母亲是一位热情开朗的女性，对于顾寅选择的人，她坚定地表示支持。关于她那样无条件支持的原因，秦飞私下问过。她说，十八年前，她差点就失去了顾寅这个长子，若是他能一世安好，她便什么都能接受。
这一世，顾寅有一对好父母。
七月初的时候，秦飞回到了自己的住处，又开始了家和书吧两点一线的普通生活。
书吧里的一切跟秦飞离开前没什么两样，沈薇、杨一乐、宋蒙、周峻……还有谢哲，总在书吧串场的原班人马，一个不少。
谢哲是在a市事件结束一个月后回来的，当时秦飞还在顾寅的别墅休养，谢哲就打了电话给他，说自己当时离职是因为被绑架了，现在回书吧继续上班了，记得给他算工资。
“小老板回来了！”秦飞和顾寅一进书吧，就听到了杨一乐的大呼小叫。
“小老板，你不在的日子里，我……相思成灾……”沈薇夸张地做了个捂胸的动作。
谢哲看到秦飞，方向手中的擦拭干净的玻璃杯，露出一个带着暖意的笑容：“欢迎回来。”
秦飞还为了来得及说些什么，顾寅就上前一步，目光不善地盯着谢哲，“你还回来做什么？”
“等你被秦飞甩掉。”谢哲毫不客气地挑衅道。
“你等不到那一天。”顾寅冷笑。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说的就是眼下这种情况。
不过两人剑拔弓张的状态没能维持多久，杨一乐那边就拿出他新定制来的道袍秀给秦飞看了。
“小老板，这是我的新道袍，怎么样？感觉不错吧？之前那件是我穿着从那阴阳界限崩塌的现场逃离的战袍，所以被我供起来了。最近重新定制了一件，今天刚到货。”杨一乐一边说，一边抖着手中的道袍给秦飞看。
“我说你又不是道士，穿什么道袍嘛！”宋蒙扯着杨一乐的新道袍吐槽道。
“你懂什么？这是战袍！我师父说的！”
宋蒙嗤之以鼻。
听着边上几人围着一件道袍讨论得热火朝天，顾寅也终于放弃了继续跟谢哲对视，被旁边这群人衬着，总感觉自己的行为蠢得可笑。
顾寅走到秦飞身边，扫了一眼杨一乐的道袍，开口道：“杨家祖上确实出过道士。”
听到顾寅的话，杨一乐更得意了。
宋蒙翻了个白眼，“得了，要穿道袍你得先把你那头黄毛染黑了，你个坑蒙拐骗的假道士！”
一群人或聚在一起吵吵闹闹，或因为宋蒙和周峻接的案子鸡飞狗跳，时间转眼便过去了一个月。期间，秦飞的父母回来过一趟。结果是欢欢喜喜地回来看儿子，然后被儿子找了个漂亮媳妇叫顾寅冲击后，恍恍惚惚地回去继续工作。
八月初的时候，顾寅接到陈封那奸商的电话，说有人找到一个古代墓地，想进去看看，但因为年代久远，里面肯定不简单，所以想找个通阴方面的专家帮忙。陈封没有具体说对方是什么人，但听内容顾寅就知道那些人估计就是盗墓的了。对于一些冷僻的诅咒玄术顾寅还算有些兴趣，但对于那些盗墓挖死人东西的，顾寅并没有什么兴趣。
可是不知道对方许诺了陈封什么东西，陈封开始对顾寅展开了死乞白赖的攻击。顾寅原本是没想搭理陈封的，但在一周之后，他却去那个古代墓地。从陈封无意间透露出那墓地的位置，顾寅觉得那有可能是他上辈子没能用上的那座墓。
结果，那些盗墓贼盯上的还真是他的那座墓。所以，那场盗墓之旅，从盗墓小分队跟通阴专业人士聚首开始，在走到墓地后被通阴专业人士强势驱逐结束。
回来后听顾寅讲了那一点也不惊心动魄的盗墓过程，秦飞简直哭笑不得。
……
八月十七日，是沈薇的生日，秦飞暂停了书吧营业，满足小姑娘的愿望，跟大家一起在书吧给她庆生。
蛋糕是秦飞定的，当天早上过去拿。
这天从阴历来讲并不算个好日子，阳历八月十七，阴历是七月十五，是个鬼节，正是鬼门大开的日子。
以秦飞那十世功德修成的命格，魑魅魍魉之辈多是会避着他走，所以本该是见鬼几率最高的日子，秦飞跟顾寅一起走到蛋糕店，路上却愣是没见到一只鬼。到了蛋糕店门口，他们才终于见到了第一只鬼，还是一直认识的鬼。
廖战，万鬼之主。
廖战还是穿着那身战袍，站在蛋糕店门口，直直地看着里面。他那个姿态显然是普通人看得到的，店里的店员小妹会时不时地从柜台那边探头看他一眼。
秦飞跟顾寅对视了一眼，顾寅率先走了过去。
“你在做什么？”顾寅开口问廖战。
廖战：“买蛋糕。”
顾寅：“……”
“那你怎么不进去？”走近廖战的秦飞也听到了他的回答，顺口问道。
廖战沉默了。
秦飞看了他一会儿，陡然明白过来，这穿着一身战袍的万鬼之主是不可能拥有这个时代的钱币的，而买蛋糕——首先需要钱。其实去阳世的人那里，神不知鬼不觉地弄点钱对廖战来说并不是一件难事，但生前做过大将军的廖战，显然不齿于做这种鸡鸣狗盗之事。
“进来吧，我借你钱。”秦飞推开蛋糕店的门，示意廖战进去。
廖战迟疑了一下，跟着秦飞走进了蛋糕店，然后挑了个七寸的草莓蛋糕。
走出蛋糕店，廖战塞给秦飞一根金条，算是还借秦飞的钱。秦飞之前说借廖战钱，不过是照顾对方的自尊心，却不想对方会塞给他一根金条。但秦飞没有推脱，收下了廖战的金条。那蛋糕廖战显然是想自己买的，而不是让别人买。
“蛋糕……你不是自己吃吧？”秦飞看着廖战问道。
廖战一愣，随后垂眸看着自己手中的蛋糕，露出一丝温柔的神情，低声道：“给陆渊的，他喜欢这个。”
看着廖战走远的背影，顾寅开口道：“陆渊早就不记得他了。”
秦飞微微摇头，道：“不，他记得。”
顾寅露出诧异的表情，“但是他把定魂珠给了我……”
秦飞顺着人行道，往书吧方向走去：“世上又不止一颗定魂珠，先代守界人手中就有第二颗。”
顾寅：“所以——陆渊那家伙从来不曾忘记？”
秦飞：“嗯。”
是的，陆渊从来不曾忘记廖战，否则廖战也不可能一直跟着他。两个人能走在一起，从来都是出自双方的意愿，而不是一个人的意愿就能达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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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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