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9节
同性往事录 作者:牙疼不喝酒
第19节
在接下来的两年里，我以为自己会逐渐忘记江枫的存在，以为自己会学着过一个“正常人”的生活，公司的生意是越做越好，许荷也是越来越温柔。可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在那些喝得烂醉的心底，总是会有江枫的影子，挥之不去。
我总觉得江枫就在我的身边没有离开，也许就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只是不愿意让我看见。所以我一有空的时候就会开着慢车在街上乱撞，偶尔到学校看看，更多的时候是去那些我们去过的地方，总觉得会在这些地方遇见江枫。
可是，我一遍又一遍地走，一遍又一遍地看，我对那些地方都已经熟悉到不能再熟悉了，江枫还是没有出现。
有的时候我就要放弃了，可是又总觉得这次一定会遇到，若是不去会不会错过。就这样，过了两年。
这两年里，胖子那边也没有消息。反倒是那天接到胖子的电话，说他要当爸爸了。我连忙恭喜，还想约他出来庆祝一下。结果胖子却说要照顾老婆孩子，没时间。
挂了电话，看见许荷眼里小心藏住的失落，带着对我的不满。
这两年，许荷的肚子倒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家里偶尔也问起，不过我俩都说不着急，反正是迟早的事，顺其自然。
许荷是不是真的不着急我不知道，反正我不着急是真的。
可偏偏就是这样，我对许荷的愧疚才会越来越深。
我一直以为自己是可以当一个合格的丈夫的，即便我喜欢的是江枫。我以为那个他会想从来没有出现过那样消失在我的世界里。
当初有多自以为是，现在就有多伤痛。
许荷一直说我住的这个地方离公司有点远，而且还有点小，一直希望我换个地方。其实换个地方也不是不可以，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离开。
也许，是为了贪恋房间里关于江枫的记忆，又或许，是为了不让自己忘记，在记忆的折磨里让自己过得安心一点。
所以，沙发没有换，餐桌也没有换，那个书房，是许荷不能进的。
不过，可能是时间慢慢得变得久了，回忆成为了一种习惯，折磨也成为了一种习惯之后，渐渐的居然连我自己都不记得想起江枫是什么时候了，晚上的睡眠质量也渐渐变得好了起来。
好好坏坏的生活开始进入到我的记忆里，只是一切好像又都已经没有了意义。
照常在街上兜兜转转，好像都已经习惯了这种无望的寻找，看着左右过往的人和车，冷漠得连自己都觉得可怕。
可是，看到一个相似的身影，还是忍不住激动，车开进了之后又止不住地失落。脑袋里反复回放这江枫最后那个看向窗外的眼神和他曾经说过的话，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他不会回来了，可是自己就是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可我真的真的从来都没有想过江枫居然真的是会死的。那么年轻张扬的生命，在我的世界里鲜活存在过的，我那么爱的江枫，怎么会真的有一天会死去？
我都已经做好长时间寻找的准备了，一年不够两年，两年不够五年，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一辈子……只要我还活着，就一定可以等到江枫出现，一定可以找到江枫的踪迹的。
那些日子麻木冷漠得让我都已经忘记了时间了，我甚至需要靠小赵的不断提醒才不至于忘记那些饭局酒宴。
小赵也觉得我车上桌上简直就是两个人，一下车到饭桌上整个人就跟打了兴奋剂似的，一下车就只剩下一张人皮。刚开始的时候还大惊小怪，以为我是哪里不舒服，后来就见怪不怪了。
接到胖子电话的时候我正在放桌上喝得畅快，因为带着小赵，所以是直接冲了出去。即便没有小赵在，恐怕我也会不顾一切地出去。
这就是江枫给我的报复，这就是他给我的答案。
去江边的路上我的耳边就一直回想着那句话：“我也会让你后悔一辈子的。我只会比你更狠。”
迟钝了两年的神经一下子全部都紧张起来，所有从心脏流出来的痛布遍全身之后又源源不断地一分不减地传输回心脏，听到关于他的消息竟然本能地对这个世界重新有了直觉，可是，却是一种这么痛的感觉。
我送的衣服，我送的手表，我爱的人。
跪在他的旁边，触摸到他冰冷的身体的那一瞬间我忽然间明白了最后看到他的那个眼神，无望，没有焦点，原来，居然，是这个意思。
你活过来，我用十年的寿命，只换你活过来看我一眼好不好……
据说，凌迟就是把人的肉片一片一片的割下来却不让他死掉，最后才会切到心脏。可是，躺在下面的人，是直接把我的心脏拿走了，牵起布满全身的神经，留下一副行尸走肉。
那种痛苦，那种绝望，深不见底的深渊，永远没有尽头。
当初有多甜蜜，现在就有多悲伤。
肌肤之亲，切肤之痛。
☆、以死亡之名说爱你2
后来我才知道，江枫一直都生活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就在这个城市里，原来，我的直觉是对的。
送走江枫的骨灰之后去了他住的地方，找到了那本《堂吉诃德》和一本日记本。
看日记上的日期，应该就是那次我回家结婚之后才开始写的。
字迹娟秀，一如其人。
“故事一开始就从分开写起会不会太悲伤……
虽然很早就知道他会离开，但是当这一天真的到来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生气、怨恨、闹脾气，是这一天确实来得太快了还是是我太贪心？
一直自欺欺人着，刚开始在一起的时候还会偷偷计算一下在一起的时间，想着什么时候真的分开了也好有些鲜活的记忆，后来就忘记了，太幸福的人忘记了时间，也终究会接受时间的惩罚……
从看到那个戒指开始，就让自己每天少喜欢他一点，多想想他的缺点，忘记他的优点，这样在分别的时候会不会就不那么心痛了？
……
他走的那天，给他煮了碗面，就算是分别。我望向窗外不去看他，心里空落落的，不知道是一种什么感觉。可能不是悲伤，可就是很难受。不心睡觉，在那里一直坐到天亮，我洗了把脸，就去上班了……
生活，也总还是要继续的……”
……
“结婚一定是一件很热闹的事情，不然不会忙得连给我打电话这么重要的事情都忘了。算了，忘了就忘了吧，反正我祝福的话也说不出口，也就不要让他那么纠结了。”
……
“忽然想起第一次见他的时候，铺床的动静像是在拆床板，转个身就能把热水壶踢烂，买个新的居然还是粉红色的，一点诚意都没有。当初怎么会瞎了眼，喜欢上他了。”
……
“好像他从来没有认真说过爱我，也从来没有认真说过不爱我了。我也一样，从来没有说过类似的话。这让我常常怀疑我们到底爱过没有。”
……
“搬新家那天，我忍住没问他为什么这次选的是两室一厅，还是在最顶楼。其实我明白，他是为了避人耳目。对自己的这个身份，还是有些排斥的吧。我不也是一样么，到底已经过了任性的年纪了。人心险恶，站在窗前看着蚂蚁一样的人群，觉得阳光特别刺眼。”
……
“那个时候好不容易伸出了双手，就该知道，最后是连自己的心也拿不回来了的。”
……
“最近的生活好像又回到了情书的那件事情之后，睡得不安稳，做恶梦，没有他在身边的日子，睁眼到天亮。”
……
“分房睡的那段日子，想想他晚上睡不着抓狂的样子就觉得好笑。可是现在应该不一样了吧，身边已经有一个人了，而这个人不是我。”
……
“他酒量真的不好，毕业之后饭局酒局倒是把他的酒量练大了不少，再也不用再沙发上等他回来了，时间一下子好像多出来了不少。”
……
“今天去了学校，发现以前那栋宿舍楼被围了起来，听说是准备要拆了。我进去看了看，里面空空的，在楼梯上坐了好久，想起很多以前的事情来。
之后顺便去了江边，想起那个下雨天的拥抱，想起我崴到脚之后他着急的样子，想起那个烧烤店里他的眼神和无数个美好的夕阳。”
……
“有的时候就要放弃了，尤其是何雯雯追他的那段时间，真是恨不得自己消失了才好。可是他又一把把我拉了回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有时候我也宁愿相信永恒，可是没想到先放弃的人还是他。”
……
“他回来之后找不到我会不会疯掉？不会的，不会的，他这样的人我最明白了，真是不明白当初怎么会把感情放到了这样的一个人身上……”
……
“去逛超市，发现很多东西都在打折，把身上带的钱都买光了。想起之前搬家那回，正好碰上附近超市装修大打折，我和他两个人买了好多好多东西，搬到七楼累得半死。”
……
“下班回来的路上，线面走着一对年轻的夫妻，男的推着一辆婴儿车。总是忍不住想，是不是以后的他也会这样。”
……
“平凡的爱情，两个人之间也不过如此，何况你我。”
……
“《堂吉诃德》好久没看，翻翻《红楼梦》，想起之前他在图书馆问我贾宝玉的事情，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两本书，也都不过是一场梦而已。”
……
“有时候逛学校的贴吧，看到请人代写毕业论文的帖子，价格不菲。我看到这帖子之后连连叹息，扼腕不已，当初真是没有这个意识，不然就凭那篇毕业论文我都可以好好敲诈他一笔了。”
……
“宋江到医院看我，有点好跟我坦白的意思，我之前只是怀疑，没想到他喜欢的人是我。跟没想到的是这个时候他进来了，看到这景象，真是让他吃了好一番的飞醋。”
……
“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好久没写这首诗了，真的是，好久好久了。”
……
“过年了，自己买了一大把的冷烟花，点满了大半个房间。自己坐在一旁看。恍惚中居然看到了他的脸，开口问我是怎么对付我的家人的，我告诉他，以死相逼。
我知道的，他做不到这样，我理解，不怪他。”
……
“他喜欢我，也许是真的，他软弱，也是不可抗拒的。”
……
“一想到他可能正抱着他的新婚妻子睡觉我就睡不着，抱着自己还是觉得好冷。其实他结婚都已经有了一年多了。”
……
“远远地看到了他的车子，赶紧躲进了一家店里。余光忍不住去看，却怎么也找不到了。”
……
“听胖子说他在找我。胖子是我最近唯一联系的一个人了，其他的人，好像也没有什么要联系的必要了。”
……
“家里来电话含含糊糊地催我结婚，措辞小心翼翼，心里忍不住一阵疼痛，差点就答应了，到时候还可以把他请来，敲诈他一大笔份子钱。”
……
“新同事说想去凤凰，听说我去过，问我情况。我只说了两个字：挺好。最后还是经不住她的追问，跟她说了一大堆的攻略，心里有一层淡淡的失落和莫名的悲哀。晚上回来拿出当时的照片来看，原来曾经也是岁月静好。”
……
“看了张国荣的《霸王别姬》，就不忍再看第二遍。”
……
“我的失眠，他的身上女人的味道。”
……
“总觉得自己就在崩溃的边缘，可是又很放心。因为一个连心都没有的人，又怎么会疯掉呢。我的心，从他离开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彻底死掉了。”
……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是一个多么让人悲伤的愿望。”
……
“不是过年过节，忽然间想包饺子吃，心里一直觉得奇怪，后来才知道，那天是他生日。心里一阵叹息，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他不存在的地方。”
……
“半夜梦中想起他说过的话：是你先招惹我的。既然招惹上了，就别想要撂开手，不然，我会让你后悔一辈子！居然一下子惊醒过来以为他就在身边。想了想觉得好笑，这个人真是很会耍赖，当初明明是他先追的我好吧，我哪里招惹他了。”
……
“总是在深夜失眠，又总是在醒来之前就开始思考，这让我进入到了极度的神经衰弱又极度的兴奋期，好像怎么也停不下来。总觉得人都是有前世的，只是经过了漫长的孩童时期，所以才把前世的事情都忘记了。所以，下辈子我应该会忘了他这个人吧。”
……
“黑暗中又想起那年楼顶的烟花和凤凰的白雪，都把他映得那么好看。”
……
“之前还一直会想，要是我们两都老了，就到凤凰去开一家酒店好了。现在想想，那就好像是一个好远好远的梦中梦，缥缈如庄周梦蝶。”
……
“外面下雨了，忽然又想起那场雨来，体内火烧火燎的欲望和外面冷冰冰的满世界的雨激烈碰撞，然后我就住院了。现在，从头到脚从里到外我都是冷的，比外面的雨还要冷，让我自己都觉得可怕。”
……
“还记得那次去凤凰的火车上，他靠着我的手臂睡着了，车厢里好安静。我看着熟睡的他相信他也曾这样看着我熟睡的我。后来我俩迷迷糊糊中对视了一眼又很快各自睡去，有一种很安心的感觉。所谓的现世安稳，说的就是这个吧。”
……
“在凤凰的第六天下了雪，到现在我还记得那时的场景。我俩在外面好像走了很久，回来之后头发都白了。本来以为这种烂梗发生在自己身上笑笑过去也就算了，没想到看到镜子中的我和他时还是忍不住地狠狠心动了一把。
不经意的白头，就是这种感觉吧。
忽然乐极生悲，幸福来得太不真实，就像我始终以为雪一见光就会融化。好像那个时候就隐隐感觉到也许真的不能白头了，所以那天喝了好多好多酒，才知道原来喝醉是这种感觉。”
……
“身体好像正在以光速衰老，偏偏这个时候想起被他第一次从后面进入的时候，居然从身体的某个地方喷发出了某种渴望，无耻又疯狂……”
……
“晚上做了一个梦，梦见他白发苍苍拉着我的手说要带我去凤凰，就在我毫不犹豫要答应的时候，梦醒了，漆黑一片。”
……
“我不是一个太会计算时间成本的人，但好像从认识他以来，每一天可能都是在赚到，本来以为自己会满足，后来才知道所有的爱都是自私贪婪的。我不恨谁，我也知道自己不无辜，我也没有罪。”
……
“所以啊，我就这么一生，怎么可以给我不爱的人。愿他幸福。”
☆、死亦如生
我在江枫住过的那个房子里待了好长一段时间，就躲在里面看江枫的那本日记，看看停停，思绪因为他的一句话就飘得很远。
里面没有一个我的名字，全都是用“他”来代替的。
有些地方可以看出江枫的记忆有了重复、错乱，可能是因为反反复复回想的次数太多了，所以连自己也都记不清楚了。我也是这样，长时间的回忆让我几乎忘记了时间顺序和人物。
手里时刻拿着那本日记本，在房间里走动，想象着江枫在这里生活的样子，和他在书桌前写日记的样子，总觉得好像他还活着，在某个时候这个房间里的门会被敲响，他会出现在门口，质问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那个时候我一定不会放手，一定不会。
可是，看到日记最后一页的时候，心狠狠还是地抽动了一下：
“所以啊，我就这么一生，怎么可以给我不爱的人。愿他幸福。”
又想起江枫的那个眼神来，看向窗外，没有焦点，没有内容。那个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结局了是么，只是不知道到底会什么时候离开，一直静静地等待着。
如果我提前找到他，会不会有不同结局？
后来门真的响了，有那么一刻我真的满怀喜欢以为是江枫回来了，打开门的时候发现是胖子，满头大汗地出现在我眼前。
我就让他站在门口，还没等我问，他就说：“嫂子找你找得都快要报警了，没想到你真的在这。”
我说：“好，我知道了。”
正打算把门关上，胖子用手抵住，说：“差不多也就行了，毕竟嫂子对你也是蛮好的。我知道你俩上学那会儿感情好，可……”
我看了他一眼，很想打他一顿，但是忍住了。
他接着说：“算算日子，江枫那边的事应该已经办完了，有时间……”
听到江枫两个字，心里一紧，又是一阵悲伤。后来胖子说了什么我都听不见了，可能胖子看我走神了，使劲把我拉回来，才说了一句：“你要是再不回去，我就把这个地方告诉嫂子了。”
他看我点点头，然后就走了。他走的时候，我的肩膀好像被他拍了拍。
回到家的时候，好一段时间还以为自己还在江枫那间屋子里，也对，毕竟这间屋子他也是住过的。
花了好大的精力才把心神稳住，抬手敲了门。
我先是听到了一阵飞快的脚步身，之后许荷的脸就出现在我眼前，先是期盼和担心，看到是我之后瞬间转为安心和兴奋。
平常夫妻，就是这个样子吧。
可能是我的脸比她更疲惫，所以在我进门之前，她就转为了一脸的担心和关心，满嘴的话可能不知道说什么好，许久才说了一句：“你回来了。”
“嗯。”顺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我手里拿着那个装着《堂吉诃德》和江枫日记本的袋子，径直走到房间去要先洗个澡。照镜子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胡子拉碴，头发成乱麻，难怪许荷看我的时候是那样的眼神。
出来的时候许荷已经把饭菜做好了，都是我喜欢吃的菜。
在后来的两个多月的时间里，我好像在重复江枫那段时间的生活。所有他受过的折磨我都一一地重新感受。
很久很久都睡不着，常常凌晨两点醒过来，睁眼到天亮。对身边所有的事情都漠不关心，可是一点不经意的回忆就能狠狠扎在心上，疼在心里。
自己去看那些走过的地方，每去一个地方就感觉是遭到了背叛，我心爱的人死了，曾经我俩留下过美好回忆的地方还美好如初，记录着新的幸福，一起都还在继续。
晚上回来，很累很累，可还是睡不着，到客厅里，疯狂的抄那首他送给我的诗，模仿他的字迹。那天早上醒来之后看到枕头旁边放着的这首他抄的诗时的惊喜与快乐都还在眼前，现在我却只能透过这张纸，传达我的悔恨和思念，可惜他永远也不可能感受到了。
他用整整两年的时间消失在我的生活圈，隐匿在我的周围，默默回忆的这一切，现在反复在我的脑海里重播着。他用两年的沉寂决然道别，却在两年之后以如此决绝的方式告诉我他的存在，出现之后又永恒消失。
仿佛我活着，就是一种罪恶。尤其是在还一边接受着许荷对我的照顾和爱的时候，这一切，都让我觉得是对江枫的背叛。
不，背叛一早就已经开始了，从我结婚的时候或者是从我接受订婚的时候起，就已经是背叛了。
可惜，我总以为，只要两个人在一起，什么都可以不用在意的。
我以为，结个婚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原来，世俗的结婚是这个意思，原来，结婚之后我就要和江枫分开了。
原来，是这样的。
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傻瓜。
许荷拉着我一起在沙发上看电视，总觉得旁边的人做的就是江枫。即便和她已经生活了有这么长一段时间了，还是不能适应。
知道江枫死了之后，这种感觉就变得更加强烈，又化成无处不在的魔咒，在我努力保持平常的表情下风起云涌。
看到一个情感类节目，里面的那个男的出轨了。忽然想起，有次无意之中和江枫提起过结婚的事情，江枫就说过，只要我结婚他就会离开。我问他为什么，他语气平稳像是在开什么玩笑：
“那我要以怎样的身份出现在你身边，你的旧情人？出轨的对象？还是你更见不得人的秘密？”
当时只当是玩笑话了，总觉得两个人在一起是要地老天荒长长久久的，完全不当一回事。现在忽然想起，感慨万千。
我把手从许荷怀里抽出来，到窗子旁边抽了根烟。
终于在两个月之后，我和许荷离婚了。
离婚的理由很简单，我告诉她我出轨了，喜欢上了别人。回家办手续，跟家里的解释也是一样的，为此挨了好一顿打。家里觉得很对不起人家，反复道歉。
我给许荷买了套房子，还给了很多钱。虽然这种事情钱并不能补偿什么，毕竟她这两年多的时间都是耗在我的身上的。可是我除了钱和愧疚，好像其他的也不能给什么了。
一开始，这就是一个错误。
回到公司之后，把自己的位置让了出来，反正小赵跟着我干了那么久，基本上也不差什么了，差的就是钱和权。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都是小赵在干着我的事情。
位置我让出去了，股份自己还保留着。
又去了以前江枫住的那个房间，还是和我走之后的一样。续交三个月的房租马上就要到期了，不知道之后会有什么样的人住在这里，反正这一切之后都会销声匿迹，散没在匆忙的人海。
一起消失的，还有我们一起住过的七楼的两室一厅。因为城市规划，这里的房子将会被拆掉，重新建。这样也好，之前还担心要是我把房间退了，就会有新的人进来住，这样，我和江枫一起生活过的地方将会别别人的生活和记忆填满。
这是一件多么悲伤的事情。
要是拆了，那就彻底不在了。彻底不在了，那就永远活在了人的记忆里。不用承受被遗忘的悲伤。
永远活在我的记忆里的，还有江枫。
处理好事情之后带上行李我就离开了。先找到了江枫的老家，看到江枫爸爸的时候，他正坐在房屋门口晒太阳。
时间一下子苍老了好多，他比两年前老了不止十岁，本来就是行将就木的年纪，在儿子的黑白照前又增添了悲戚的色彩。
我告诉他我是张继，他说他知道，他听江枫提起。说着说着就忍不住流泪了。
我得以看到了他从小住到大的房间，穿的衣服，很多奖状和为数不多的几张照片。江枫很少和我提起他小时候的事情，这是我第一次如此直观的近距离的接触到他的过往。
我在那个房间里待了很久很久，贪婪着每一件沾染了江枫气息的物品，在枕头底下发现了他抄的诗：“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落款：张继《夜泊枫桥》。后面又写上了江枫的名字。
按时间算，这应该就是那次过年我们各自回家的时候写的。
江爸爸告诉我，上次他过年回家的时候，他们催他结婚，他反应很激烈。他们一直在帮他留意适合的女孩子，只是没想到就……
去看江枫的路上，心情一直很平静。也许是心已经累得再也经不起什么折腾了。只是当我看到江枫的那两个字被工整地刻在墓碑上的时候，心脏和肠胃都好像是在被人往外扯，跪在江枫墓前哭了好久好久。
我带了酒去，一边给他敬酒一边告诉他，我之后就要去凤凰了，去了那里之后就不打算走了。你不是想在那里开一家酒店吗，我就在那里开一家酒店。你要是想我了，前往别找错了地方，记得去凤凰找到。我们以前住的地方，马上就要拆了……
做习惯了飞机，去凤凰的工具还是选择了火车。整整一车厢的人，可惜身边已经没有了江枫。
走在进凤凰城的路上，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时候，我俩拿着行李，他跟我说要住到别人家里去，最后还是跟我进了旅馆。
那家旅馆还在，老板娘还是那个老板娘，普通话还是不太听得懂。当然，开的房间，还是之前的那间房。
站在阳台上，仿佛看得见江枫在下棋，看得见他正在拿着相机拍江上的雪。
有次深夜，我泛舟在沱江河上，心里想着那首诗。江风忽起，他好像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赶来，撞了一下我的船之后又远远而去，行走在江面上不留痕迹。
后来如愿在沱江边上开了一家酒店，名字就叫江枫起。我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坐在角落里，看着那些来这里短暂驻足的人们，三三两两，或单只形影，都举杯浇灌心中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举杯，心里默念他的名字。他，从未离开。
☆、后记
“为什么感觉什么都没有发生故事就结束了？”
“因为很多时候人生就是如此，突如其来，飘然而去。遇见的人没有预兆，消失的时候也猝不及防。从爱上，到确定爱上，从相遇，到永远分离。像从未爱上，又像从未分离。”
【故事不算精彩，情节也不算生动，只是结束的时候还是有一种莫名的感觉，终于结束了——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是该庆幸终于结束了，还是该悲伤终于结束了？
第一次发文，感谢从头看到尾的人，也感谢所有来过又离开的人。生命不息，奋斗不止。我的心愿是……世界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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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
恋耽美
第19节
在接下来的两年里，我以为自己会逐渐忘记江枫的存在，以为自己会学着过一个“正常人”的生活，公司的生意是越做越好，许荷也是越来越温柔。可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在那些喝得烂醉的心底，总是会有江枫的影子，挥之不去。
我总觉得江枫就在我的身边没有离开，也许就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只是不愿意让我看见。所以我一有空的时候就会开着慢车在街上乱撞，偶尔到学校看看，更多的时候是去那些我们去过的地方，总觉得会在这些地方遇见江枫。
可是，我一遍又一遍地走，一遍又一遍地看，我对那些地方都已经熟悉到不能再熟悉了，江枫还是没有出现。
有的时候我就要放弃了，可是又总觉得这次一定会遇到，若是不去会不会错过。就这样，过了两年。
这两年里，胖子那边也没有消息。反倒是那天接到胖子的电话，说他要当爸爸了。我连忙恭喜，还想约他出来庆祝一下。结果胖子却说要照顾老婆孩子，没时间。
挂了电话，看见许荷眼里小心藏住的失落，带着对我的不满。
这两年，许荷的肚子倒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家里偶尔也问起，不过我俩都说不着急，反正是迟早的事，顺其自然。
许荷是不是真的不着急我不知道，反正我不着急是真的。
可偏偏就是这样，我对许荷的愧疚才会越来越深。
我一直以为自己是可以当一个合格的丈夫的，即便我喜欢的是江枫。我以为那个他会想从来没有出现过那样消失在我的世界里。
当初有多自以为是，现在就有多伤痛。
许荷一直说我住的这个地方离公司有点远，而且还有点小，一直希望我换个地方。其实换个地方也不是不可以，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离开。
也许，是为了贪恋房间里关于江枫的记忆，又或许，是为了不让自己忘记，在记忆的折磨里让自己过得安心一点。
所以，沙发没有换，餐桌也没有换，那个书房，是许荷不能进的。
不过，可能是时间慢慢得变得久了，回忆成为了一种习惯，折磨也成为了一种习惯之后，渐渐的居然连我自己都不记得想起江枫是什么时候了，晚上的睡眠质量也渐渐变得好了起来。
好好坏坏的生活开始进入到我的记忆里，只是一切好像又都已经没有了意义。
照常在街上兜兜转转，好像都已经习惯了这种无望的寻找，看着左右过往的人和车，冷漠得连自己都觉得可怕。
可是，看到一个相似的身影，还是忍不住激动，车开进了之后又止不住地失落。脑袋里反复回放这江枫最后那个看向窗外的眼神和他曾经说过的话，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他不会回来了，可是自己就是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可我真的真的从来都没有想过江枫居然真的是会死的。那么年轻张扬的生命，在我的世界里鲜活存在过的，我那么爱的江枫，怎么会真的有一天会死去？
我都已经做好长时间寻找的准备了，一年不够两年，两年不够五年，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一辈子……只要我还活着，就一定可以等到江枫出现，一定可以找到江枫的踪迹的。
那些日子麻木冷漠得让我都已经忘记了时间了，我甚至需要靠小赵的不断提醒才不至于忘记那些饭局酒宴。
小赵也觉得我车上桌上简直就是两个人，一下车到饭桌上整个人就跟打了兴奋剂似的，一下车就只剩下一张人皮。刚开始的时候还大惊小怪，以为我是哪里不舒服，后来就见怪不怪了。
接到胖子电话的时候我正在放桌上喝得畅快，因为带着小赵，所以是直接冲了出去。即便没有小赵在，恐怕我也会不顾一切地出去。
这就是江枫给我的报复，这就是他给我的答案。
去江边的路上我的耳边就一直回想着那句话：“我也会让你后悔一辈子的。我只会比你更狠。”
迟钝了两年的神经一下子全部都紧张起来，所有从心脏流出来的痛布遍全身之后又源源不断地一分不减地传输回心脏，听到关于他的消息竟然本能地对这个世界重新有了直觉，可是，却是一种这么痛的感觉。
我送的衣服，我送的手表，我爱的人。
跪在他的旁边，触摸到他冰冷的身体的那一瞬间我忽然间明白了最后看到他的那个眼神，无望，没有焦点，原来，居然，是这个意思。
你活过来，我用十年的寿命，只换你活过来看我一眼好不好……
据说，凌迟就是把人的肉片一片一片的割下来却不让他死掉，最后才会切到心脏。可是，躺在下面的人，是直接把我的心脏拿走了，牵起布满全身的神经，留下一副行尸走肉。
那种痛苦，那种绝望，深不见底的深渊，永远没有尽头。
当初有多甜蜜，现在就有多悲伤。
肌肤之亲，切肤之痛。
☆、以死亡之名说爱你2
后来我才知道，江枫一直都生活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就在这个城市里，原来，我的直觉是对的。
送走江枫的骨灰之后去了他住的地方，找到了那本《堂吉诃德》和一本日记本。
看日记上的日期，应该就是那次我回家结婚之后才开始写的。
字迹娟秀，一如其人。
“故事一开始就从分开写起会不会太悲伤……
虽然很早就知道他会离开，但是当这一天真的到来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生气、怨恨、闹脾气，是这一天确实来得太快了还是是我太贪心？
一直自欺欺人着，刚开始在一起的时候还会偷偷计算一下在一起的时间，想着什么时候真的分开了也好有些鲜活的记忆，后来就忘记了，太幸福的人忘记了时间，也终究会接受时间的惩罚……
从看到那个戒指开始，就让自己每天少喜欢他一点，多想想他的缺点，忘记他的优点，这样在分别的时候会不会就不那么心痛了？
……
他走的那天，给他煮了碗面，就算是分别。我望向窗外不去看他，心里空落落的，不知道是一种什么感觉。可能不是悲伤，可就是很难受。不心睡觉，在那里一直坐到天亮，我洗了把脸，就去上班了……
生活，也总还是要继续的……”
……
“结婚一定是一件很热闹的事情，不然不会忙得连给我打电话这么重要的事情都忘了。算了，忘了就忘了吧，反正我祝福的话也说不出口，也就不要让他那么纠结了。”
……
“忽然想起第一次见他的时候，铺床的动静像是在拆床板，转个身就能把热水壶踢烂，买个新的居然还是粉红色的，一点诚意都没有。当初怎么会瞎了眼，喜欢上他了。”
……
“好像他从来没有认真说过爱我，也从来没有认真说过不爱我了。我也一样，从来没有说过类似的话。这让我常常怀疑我们到底爱过没有。”
……
“搬新家那天，我忍住没问他为什么这次选的是两室一厅，还是在最顶楼。其实我明白，他是为了避人耳目。对自己的这个身份，还是有些排斥的吧。我不也是一样么，到底已经过了任性的年纪了。人心险恶，站在窗前看着蚂蚁一样的人群，觉得阳光特别刺眼。”
……
“那个时候好不容易伸出了双手，就该知道，最后是连自己的心也拿不回来了的。”
……
“最近的生活好像又回到了情书的那件事情之后，睡得不安稳，做恶梦，没有他在身边的日子，睁眼到天亮。”
……
“分房睡的那段日子，想想他晚上睡不着抓狂的样子就觉得好笑。可是现在应该不一样了吧，身边已经有一个人了，而这个人不是我。”
……
“他酒量真的不好，毕业之后饭局酒局倒是把他的酒量练大了不少，再也不用再沙发上等他回来了，时间一下子好像多出来了不少。”
……
“今天去了学校，发现以前那栋宿舍楼被围了起来，听说是准备要拆了。我进去看了看，里面空空的，在楼梯上坐了好久，想起很多以前的事情来。
之后顺便去了江边，想起那个下雨天的拥抱，想起我崴到脚之后他着急的样子，想起那个烧烤店里他的眼神和无数个美好的夕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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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时候就要放弃了，尤其是何雯雯追他的那段时间，真是恨不得自己消失了才好。可是他又一把把我拉了回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有时候我也宁愿相信永恒，可是没想到先放弃的人还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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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来之后找不到我会不会疯掉？不会的，不会的，他这样的人我最明白了，真是不明白当初怎么会把感情放到了这样的一个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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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逛超市，发现很多东西都在打折，把身上带的钱都买光了。想起之前搬家那回，正好碰上附近超市装修大打折，我和他两个人买了好多好多东西，搬到七楼累得半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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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回来的路上，线面走着一对年轻的夫妻，男的推着一辆婴儿车。总是忍不住想，是不是以后的他也会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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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凡的爱情，两个人之间也不过如此，何况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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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吉诃德》好久没看，翻翻《红楼梦》，想起之前他在图书馆问我贾宝玉的事情，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两本书，也都不过是一场梦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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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逛学校的贴吧，看到请人代写毕业论文的帖子，价格不菲。我看到这帖子之后连连叹息，扼腕不已，当初真是没有这个意识，不然就凭那篇毕业论文我都可以好好敲诈他一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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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江到医院看我，有点好跟我坦白的意思，我之前只是怀疑，没想到他喜欢的人是我。跟没想到的是这个时候他进来了，看到这景象，真是让他吃了好一番的飞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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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好久没写这首诗了，真的是，好久好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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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年了，自己买了一大把的冷烟花，点满了大半个房间。自己坐在一旁看。恍惚中居然看到了他的脸，开口问我是怎么对付我的家人的，我告诉他，以死相逼。
我知道的，他做不到这样，我理解，不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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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喜欢我，也许是真的，他软弱，也是不可抗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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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想到他可能正抱着他的新婚妻子睡觉我就睡不着，抱着自己还是觉得好冷。其实他结婚都已经有了一年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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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远地看到了他的车子，赶紧躲进了一家店里。余光忍不住去看，却怎么也找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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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胖子说他在找我。胖子是我最近唯一联系的一个人了，其他的人，好像也没有什么要联系的必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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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来电话含含糊糊地催我结婚，措辞小心翼翼，心里忍不住一阵疼痛，差点就答应了，到时候还可以把他请来，敲诈他一大笔份子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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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同事说想去凤凰，听说我去过，问我情况。我只说了两个字：挺好。最后还是经不住她的追问，跟她说了一大堆的攻略，心里有一层淡淡的失落和莫名的悲哀。晚上回来拿出当时的照片来看，原来曾经也是岁月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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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张国荣的《霸王别姬》，就不忍再看第二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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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失眠，他的身上女人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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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觉得自己就在崩溃的边缘，可是又很放心。因为一个连心都没有的人，又怎么会疯掉呢。我的心，从他离开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彻底死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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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是一个多么让人悲伤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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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过年过节，忽然间想包饺子吃，心里一直觉得奇怪，后来才知道，那天是他生日。心里一阵叹息，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他不存在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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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梦中想起他说过的话：是你先招惹我的。既然招惹上了，就别想要撂开手，不然，我会让你后悔一辈子！居然一下子惊醒过来以为他就在身边。想了想觉得好笑，这个人真是很会耍赖，当初明明是他先追的我好吧，我哪里招惹他了。”
……
“总是在深夜失眠，又总是在醒来之前就开始思考，这让我进入到了极度的神经衰弱又极度的兴奋期，好像怎么也停不下来。总觉得人都是有前世的，只是经过了漫长的孩童时期，所以才把前世的事情都忘记了。所以，下辈子我应该会忘了他这个人吧。”
……
“黑暗中又想起那年楼顶的烟花和凤凰的白雪，都把他映得那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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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还一直会想，要是我们两都老了，就到凤凰去开一家酒店好了。现在想想，那就好像是一个好远好远的梦中梦，缥缈如庄周梦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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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下雨了，忽然又想起那场雨来，体内火烧火燎的欲望和外面冷冰冰的满世界的雨激烈碰撞，然后我就住院了。现在，从头到脚从里到外我都是冷的，比外面的雨还要冷，让我自己都觉得可怕。”
……
“还记得那次去凤凰的火车上，他靠着我的手臂睡着了，车厢里好安静。我看着熟睡的他相信他也曾这样看着我熟睡的我。后来我俩迷迷糊糊中对视了一眼又很快各自睡去，有一种很安心的感觉。所谓的现世安稳，说的就是这个吧。”
……
“在凤凰的第六天下了雪，到现在我还记得那时的场景。我俩在外面好像走了很久，回来之后头发都白了。本来以为这种烂梗发生在自己身上笑笑过去也就算了，没想到看到镜子中的我和他时还是忍不住地狠狠心动了一把。
不经意的白头，就是这种感觉吧。
忽然乐极生悲，幸福来得太不真实，就像我始终以为雪一见光就会融化。好像那个时候就隐隐感觉到也许真的不能白头了，所以那天喝了好多好多酒，才知道原来喝醉是这种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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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好像正在以光速衰老，偏偏这个时候想起被他第一次从后面进入的时候，居然从身体的某个地方喷发出了某种渴望，无耻又疯狂……”
……
“晚上做了一个梦，梦见他白发苍苍拉着我的手说要带我去凤凰，就在我毫不犹豫要答应的时候，梦醒了，漆黑一片。”
……
“我不是一个太会计算时间成本的人，但好像从认识他以来，每一天可能都是在赚到，本来以为自己会满足，后来才知道所有的爱都是自私贪婪的。我不恨谁，我也知道自己不无辜，我也没有罪。”
……
“所以啊，我就这么一生，怎么可以给我不爱的人。愿他幸福。”
☆、死亦如生
我在江枫住过的那个房子里待了好长一段时间，就躲在里面看江枫的那本日记，看看停停，思绪因为他的一句话就飘得很远。
里面没有一个我的名字，全都是用“他”来代替的。
有些地方可以看出江枫的记忆有了重复、错乱，可能是因为反反复复回想的次数太多了，所以连自己也都记不清楚了。我也是这样，长时间的回忆让我几乎忘记了时间顺序和人物。
手里时刻拿着那本日记本，在房间里走动，想象着江枫在这里生活的样子，和他在书桌前写日记的样子，总觉得好像他还活着，在某个时候这个房间里的门会被敲响，他会出现在门口，质问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那个时候我一定不会放手，一定不会。
可是，看到日记最后一页的时候，心狠狠还是地抽动了一下：
“所以啊，我就这么一生，怎么可以给我不爱的人。愿他幸福。”
又想起江枫的那个眼神来，看向窗外，没有焦点，没有内容。那个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结局了是么，只是不知道到底会什么时候离开，一直静静地等待着。
如果我提前找到他，会不会有不同结局？
后来门真的响了，有那么一刻我真的满怀喜欢以为是江枫回来了，打开门的时候发现是胖子，满头大汗地出现在我眼前。
我就让他站在门口，还没等我问，他就说：“嫂子找你找得都快要报警了，没想到你真的在这。”
我说：“好，我知道了。”
正打算把门关上，胖子用手抵住，说：“差不多也就行了，毕竟嫂子对你也是蛮好的。我知道你俩上学那会儿感情好，可……”
我看了他一眼，很想打他一顿，但是忍住了。
他接着说：“算算日子，江枫那边的事应该已经办完了，有时间……”
听到江枫两个字，心里一紧，又是一阵悲伤。后来胖子说了什么我都听不见了，可能胖子看我走神了，使劲把我拉回来，才说了一句：“你要是再不回去，我就把这个地方告诉嫂子了。”
他看我点点头，然后就走了。他走的时候，我的肩膀好像被他拍了拍。
回到家的时候，好一段时间还以为自己还在江枫那间屋子里，也对，毕竟这间屋子他也是住过的。
花了好大的精力才把心神稳住，抬手敲了门。
我先是听到了一阵飞快的脚步身，之后许荷的脸就出现在我眼前，先是期盼和担心，看到是我之后瞬间转为安心和兴奋。
平常夫妻，就是这个样子吧。
可能是我的脸比她更疲惫，所以在我进门之前，她就转为了一脸的担心和关心，满嘴的话可能不知道说什么好，许久才说了一句：“你回来了。”
“嗯。”顺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我手里拿着那个装着《堂吉诃德》和江枫日记本的袋子，径直走到房间去要先洗个澡。照镜子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胡子拉碴，头发成乱麻，难怪许荷看我的时候是那样的眼神。
出来的时候许荷已经把饭菜做好了，都是我喜欢吃的菜。
在后来的两个多月的时间里，我好像在重复江枫那段时间的生活。所有他受过的折磨我都一一地重新感受。
很久很久都睡不着，常常凌晨两点醒过来，睁眼到天亮。对身边所有的事情都漠不关心，可是一点不经意的回忆就能狠狠扎在心上，疼在心里。
自己去看那些走过的地方，每去一个地方就感觉是遭到了背叛，我心爱的人死了，曾经我俩留下过美好回忆的地方还美好如初，记录着新的幸福，一起都还在继续。
晚上回来，很累很累，可还是睡不着，到客厅里，疯狂的抄那首他送给我的诗，模仿他的字迹。那天早上醒来之后看到枕头旁边放着的这首他抄的诗时的惊喜与快乐都还在眼前，现在我却只能透过这张纸，传达我的悔恨和思念，可惜他永远也不可能感受到了。
他用整整两年的时间消失在我的生活圈，隐匿在我的周围，默默回忆的这一切，现在反复在我的脑海里重播着。他用两年的沉寂决然道别，却在两年之后以如此决绝的方式告诉我他的存在，出现之后又永恒消失。
仿佛我活着，就是一种罪恶。尤其是在还一边接受着许荷对我的照顾和爱的时候，这一切，都让我觉得是对江枫的背叛。
不，背叛一早就已经开始了，从我结婚的时候或者是从我接受订婚的时候起，就已经是背叛了。
可惜，我总以为，只要两个人在一起，什么都可以不用在意的。
我以为，结个婚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原来，世俗的结婚是这个意思，原来，结婚之后我就要和江枫分开了。
原来，是这样的。
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傻瓜。
许荷拉着我一起在沙发上看电视，总觉得旁边的人做的就是江枫。即便和她已经生活了有这么长一段时间了，还是不能适应。
知道江枫死了之后，这种感觉就变得更加强烈，又化成无处不在的魔咒，在我努力保持平常的表情下风起云涌。
看到一个情感类节目，里面的那个男的出轨了。忽然想起，有次无意之中和江枫提起过结婚的事情，江枫就说过，只要我结婚他就会离开。我问他为什么，他语气平稳像是在开什么玩笑：
“那我要以怎样的身份出现在你身边，你的旧情人？出轨的对象？还是你更见不得人的秘密？”
当时只当是玩笑话了，总觉得两个人在一起是要地老天荒长长久久的，完全不当一回事。现在忽然想起，感慨万千。
我把手从许荷怀里抽出来，到窗子旁边抽了根烟。
终于在两个月之后，我和许荷离婚了。
离婚的理由很简单，我告诉她我出轨了，喜欢上了别人。回家办手续，跟家里的解释也是一样的，为此挨了好一顿打。家里觉得很对不起人家，反复道歉。
我给许荷买了套房子，还给了很多钱。虽然这种事情钱并不能补偿什么，毕竟她这两年多的时间都是耗在我的身上的。可是我除了钱和愧疚，好像其他的也不能给什么了。
一开始，这就是一个错误。
回到公司之后，把自己的位置让了出来，反正小赵跟着我干了那么久，基本上也不差什么了，差的就是钱和权。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都是小赵在干着我的事情。
位置我让出去了，股份自己还保留着。
又去了以前江枫住的那个房间，还是和我走之后的一样。续交三个月的房租马上就要到期了，不知道之后会有什么样的人住在这里，反正这一切之后都会销声匿迹，散没在匆忙的人海。
一起消失的，还有我们一起住过的七楼的两室一厅。因为城市规划，这里的房子将会被拆掉，重新建。这样也好，之前还担心要是我把房间退了，就会有新的人进来住，这样，我和江枫一起生活过的地方将会别别人的生活和记忆填满。
这是一件多么悲伤的事情。
要是拆了，那就彻底不在了。彻底不在了，那就永远活在了人的记忆里。不用承受被遗忘的悲伤。
永远活在我的记忆里的，还有江枫。
处理好事情之后带上行李我就离开了。先找到了江枫的老家，看到江枫爸爸的时候，他正坐在房屋门口晒太阳。
时间一下子苍老了好多，他比两年前老了不止十岁，本来就是行将就木的年纪，在儿子的黑白照前又增添了悲戚的色彩。
我告诉他我是张继，他说他知道，他听江枫提起。说着说着就忍不住流泪了。
我得以看到了他从小住到大的房间，穿的衣服，很多奖状和为数不多的几张照片。江枫很少和我提起他小时候的事情，这是我第一次如此直观的近距离的接触到他的过往。
我在那个房间里待了很久很久，贪婪着每一件沾染了江枫气息的物品，在枕头底下发现了他抄的诗：“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落款：张继《夜泊枫桥》。后面又写上了江枫的名字。
按时间算，这应该就是那次过年我们各自回家的时候写的。
江爸爸告诉我，上次他过年回家的时候，他们催他结婚，他反应很激烈。他们一直在帮他留意适合的女孩子，只是没想到就……
去看江枫的路上，心情一直很平静。也许是心已经累得再也经不起什么折腾了。只是当我看到江枫的那两个字被工整地刻在墓碑上的时候，心脏和肠胃都好像是在被人往外扯，跪在江枫墓前哭了好久好久。
我带了酒去，一边给他敬酒一边告诉他，我之后就要去凤凰了，去了那里之后就不打算走了。你不是想在那里开一家酒店吗，我就在那里开一家酒店。你要是想我了，前往别找错了地方，记得去凤凰找到。我们以前住的地方，马上就要拆了……
做习惯了飞机，去凤凰的工具还是选择了火车。整整一车厢的人，可惜身边已经没有了江枫。
走在进凤凰城的路上，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时候，我俩拿着行李，他跟我说要住到别人家里去，最后还是跟我进了旅馆。
那家旅馆还在，老板娘还是那个老板娘，普通话还是不太听得懂。当然，开的房间，还是之前的那间房。
站在阳台上，仿佛看得见江枫在下棋，看得见他正在拿着相机拍江上的雪。
有次深夜，我泛舟在沱江河上，心里想着那首诗。江风忽起，他好像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赶来，撞了一下我的船之后又远远而去，行走在江面上不留痕迹。
后来如愿在沱江边上开了一家酒店，名字就叫江枫起。我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坐在角落里，看着那些来这里短暂驻足的人们，三三两两，或单只形影，都举杯浇灌心中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举杯，心里默念他的名字。他，从未离开。
☆、后记
“为什么感觉什么都没有发生故事就结束了？”
“因为很多时候人生就是如此，突如其来，飘然而去。遇见的人没有预兆，消失的时候也猝不及防。从爱上，到确定爱上，从相遇，到永远分离。像从未爱上，又像从未分离。”
【故事不算精彩，情节也不算生动，只是结束的时候还是有一种莫名的感觉，终于结束了——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是该庆幸终于结束了，还是该悲伤终于结束了？
第一次发文，感谢从头看到尾的人，也感谢所有来过又离开的人。生命不息，奋斗不止。我的心愿是……世界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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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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